面上红热褪去,他又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家里人。母亲看到他的模样,会伤心,可即便他戴着面具,母亲看向他的时候,还是有痛心的神色。
“三哥……”岑季白也走回屋中,看到林津神色不对,也不知他是不是还在介意容貌被毁的事。
林津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有人问起来,我便说是你强摘下来。”
岑季白木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笑了笑,道了个“好”字。
若是人家问起来,为何又将面具摘下来了,为何要将自己丑陋的容貌暴露出来,或者是母亲又要哭的话……
这会让林津很尴尬,很难堪,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局面,便要岑季白同他一起来应付。
当晚在饭厅用晚膳时,林家人便都看见了林津摘下面具的模样,一半美到极致,一半丑陋狰狞。
但谁也没有问他,林夫人拭了拭眼泪,强作出几分笑意来让一家人用饭,就连林浔都知道,不该去问三哥。
他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自以为戴着面具神秘有趣了,也明白即便有面具遮掩,三哥的伤疤也不会消失掉。遮掩的后果,便是其他人可以看不见,可以假作不知,但他的三哥要一个人承受这件事,独自面对这件事。
只是,林浔看着林津的面容,不同的肤色,没忍住笑意……
林津狠狠地瞪了他几眼,林浔慌忙地往口里填着食物,却将自己给噎住了。灌下几口水,林浔也笑不出来了,其实三哥这样也挺好的,多威风啊。
林津沉默地用膳,家人的体谅让他心下安慰,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岑季白。是岑季白让他从束缚中解脱出来,岑季白总是知道他想要什么……但他有家人关怀,岑季白是没有的,周夫人狠辣,夏王昏聩,这样的父母倒不如没有来得好些。
小初……林津忽然不想再吃什么东西,食之无味大约就是现在这么个意思。他想到岑季白时候,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涩的,把每一丝缝隙都填得满满的,容不下旁的思量。
第二日便是林津十四岁生辰了。他反常地起得很晚,林夫人亲自下厨要煮长寿面,却迟迟等不来小寿星,便要叫人去请。
因为林津“病重”的缘故,太学先生允了林浔今日请假在家,陪他的三哥过生辰。林浔早饿得发了慌,可他们一家人都得要等着今日的小寿星起床,于是向母亲领了命,跑进林津院子里,要来羞一羞他家晚起的三哥。
林浔冒失失地推开房门,林津才仿佛回神一般,迅速拉扯着被子,这仲夏天气,粽子似的林津反倒将自己裹得更紧了。
“三哥?”林浔走到床前,看到林津脸红得厉害,还以为他发烧了呢,伸了手要去拭温度,却被林津一挥手重重地拍开。
林浔委屈地喊了一声疼,林津却毫不关心他,只挥手撵他出去。“母亲给你煮了面,要糊成一团了。”林浔临出门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林津应了一声,这才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了。十四岁,难怪会做那样的梦……
他在射声部驻地受训半年,新军中绝大部分人年岁比林津长了不少,而军队里讲话向来又是荤素不忌的,就像那个春意楼是什么样的地方,林津也从新军口中听到过。他懵懵懂懂知道一些事情,但直到昨晚,那种成人与孩童之间的界限才有些明朗起来。
“小初……”林津伸手捂住脸,忍不住再次回味起那个梦境,他就像昨天一样将小初按在地上,但他们是抱在一起的,小初伸手抚在他的脸上,笑着喊他“三哥”。他喊得多动听啊,能喊出那样动听的一声“三哥”,林津便在他唇上亲了亲……
林津心跳得厉害,这梦境越是回味越是让他感到甜蜜又欢喜。要娶一个美貌的媳妇啊,如果是小初的话,足够美貌了吧?
可是小初是要做夏王的,历朝历代的国君,没有嫁人的先例;而林家世代为将,极重子嗣,也没有先辈以男子之身出嫁的先例。
他浑然不觉自己想得过于长远,也没有想过如果岑季白不应他会如何……他愁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去想他的小初,欢喜起来,但过了片刻又开始发愁。
等到林津总算释然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坐了很久了。他想,谁娶谁嫁都没有关系,只要是小初就可以了;没有先例也没有关系,他们创造一个先例就是了。
很多事情现在的林津还想不到,就算想到了大约也不会真认为那是什么问题。潜意识里,林津已经将岑季白当成自己的人了。
因为“重病”着,林津这一年生辰也没有请旁的人,只自家人聚一聚。另有宋晓熹与下了太学的岑季白到林府中看看他。
林津盼着岑季白早些入府,但见到了他又格外紧张些。岑季白这回却没送什么名贵的物件儿,只是一只能学人语的八哥,他说了生辰好,那只八哥也有样学样地喊了一声“三哥,生辰好”。将林夫人逗得捧腹。
林津知道岑季白怕他烦闷,但他再无聊也没有闲到逗八哥的地步吧?况且而今连只八哥也能喊他作“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