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也新开拓了不少耕地,但到底是如何分配的,其实谁也说不清楚。有的人家里几百亩土地,官府的簿子上却只记了几十亩。
况且这些当兵的一个比一个悍勇,用在战场上,也用在邻里乡民间,动不动就是杀人斗殴。
李牧提出在北境重新丈量土地,改革税法,规训民风。而林源认为北境最应求稳,北边门户,经不得一点动荡。军民悍勇些,也有利于北军战力。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林津问道。其实北境招些残将过来,给个不错的待遇,确实比射声部里找人更好些。这些人会更为忠勇。
李牧大口喝干碗中凉茶,自取了壶又斟满一碗。“要忠厚老实的,家里困顿些,带家人过来。”
林津点头应下,又与他说了些作坊里的事,本要留他用膳,李牧却赶着离开。临行前,李牧看了看由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岑季白,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行礼告辞了。
“这人也怪有意思。”其实林家大哥能让李牧来林府中访他,也是将他当作朋友的。只是他这个朋友,留在北境有些不妥。林津转而看向岑季白,接着道:“倒是你,你当真信他?”
萍水相逢,素昧平生的人,当初只一席话,岑季白便信了李牧,让他做这些事,会否太轻信些?
岑季白抿了口茶水,不知该说信还是不信,其实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孤身一人,没什么可输的。倒是李牧临走之前,那样的神色,分明问了同林津一样的话,他在问岑季白,就这样信得过林津?
无论是林津今日提及周夫人,还是他对待李牧的态度,林津代岑季白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太用心,又太自然……岑季白想,大概在林津眼中,自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难得出回宫还会教人哄骗的小傻子罢。
于是他点了点头,坚定道:“信。”
我便是这样的轻信又蠢笨了,所以三哥你可否多分些心思给我?
这时节周夫人已经显怀,成日里这也小心那也小心,一天三顿安胎药喝着,更是无暇顾及岑季白如何了。
林津闷在院子里格外无聊,他生辰前后已是初夏,又更添了闷热。岑季白便常往林府中来,与他消夏解闷。
林津对于岑季白功夫底子竟然好过他的事一直有些不甘,两人时不时传杯茶水放一枚棋子时都可能交起手来,倒不顾炎热了。
当院子里的石榴花盛起来,两人你来我往的身影穿行在榴花红艳色泽里,身形如魅,格外地好看。
一朵旋转的榴花从岑季白眼前飘落,像一簇夏风扬起的小火苗似的,岑季白心里忽然一阵惊骇,顾不得其他事情,便被林津压制在地上。
“你让我?”林津的胳膊肘横在岑季白颈间,一只手按着岑季白被他收拢在一起的两只手掌,有些不满。方才那一下岑季白明明可以抵挡,却忽然收力,顺势倒在地上了。
“没有。”岑季白摇了摇头,无法解释自己忽然脱力收手,看到林津明晃晃反着光的面具,灵机一动,索性眯起眼睛,道:“晃眼。”
岑季白本意是说并非他刻意收手,是面具晃眼,让他一时分神。而林津听到这话,则是面色一黯。他背对岑季白,翻身坐在地上。
岑季白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看着林津尚显单薄的身影,语无lun次起来,“三哥,我……我不是说你,我……”
如果那天他能去得早一点,如果林浔不是他的伴读,那么,林津也就不用跟着他一组,也就不会受伤了。岑季白无比颓丧,“三哥,对不起。”
林津摇了摇头,语气沉闷:“若是摘下来……我不想吓到你。”
“不会!”岑季白急道,“不会。”他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怕。
林津叹了口气,沮丧道:“那你要笑话了。”
☆、情愫
“我怎么会笑话你?”岑季白一时莫名。
林津转过身子面对着他,一手按在面具上,苦恼道:“丑,而且,面具底下的肤色都不一样了……难看……”
岑季白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林津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津肤色偏白,四五月的阳光,虽不强烈,但是对于此前在军营中历练,伤愈后又大部分时间在院子露天活动的林津来说,□□在外的皮肤显出一点麦色来,而被面具挡住的那一半肤色显然要更为白皙一些。两边的肤色就有些不同了。
前世岑季白见到林津伤疤的时候,林津已经伤了腿,家中剧变,早失了爱玩爱闹的孩童性子。他被周夫人关在冷宫中,加上行动不便,长期留在室内,肤色上便都是白皙的。
而且那两次的情况都有些危急,岑季白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节。这一世,还是少年时期的林津,心思并没有前世那般深沉,岑季白问了几句,倒将此时他戴着面具的缘由同苦恼一并说了出来。
“我不笑。”岑季白默了一会儿,郑重道。带着这样的面具其实很不舒服。冬日里冰冷,夏天又闷热不透气,还叫太阳晒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