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撒到地上,大象们慢着步子走来进食,她做了个深呼吸,拎着小木桶去灌水。
她的手上缠满了绷带,一用力就有血冒出,才往水槽里倒了一桶水,绷带就印红了,她只得停手,打算忍过疼再继续,她坐到树荫下,背靠着树缓缓睡过去。
“哞!”
大象沉长的叫声震醒了傅晚凝,她眼一睁,巨大的象鼻正对着她,她登时吓傻,连跑都忘了,那象鼻喷着臭气,倏忽一动,一大股水浇来,将她从头到脚淋shi。
大象欺负够人就摇着尾巴走开了,留傅晚凝一人站在树下发愣。
她抖着手去拭脸上的水,却发现那水抹不掉,她忽然醒悟过来,那不是水,那是她的眼泪,这一刻她心底所有的酸苦都被拉出来,像货品陈列在货架上供人观看,她崩溃了。
傅晚凝呆立着,随泪水往下淌。
在侯府,她的父亲没管过她,兄姊奚落她,说她的娘亲是歌姬,说她以后也是小歌姬,她要吵,她的娘亲告诉她,她是庶女,在嫡系面前必须得低着头,所以她闷不做声。在流放途中,她娘亲为了救她将她塞进沙地里,她让她别说话,所以她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娘亲被人杀了。如今她被人欺压,在这驯兽所里服侍着牲禽,还要受它们的气,她还是说不了话,她这个人仿佛生来就招人欺凌。
她活了十七年,做小伏低了十七年,她明明可以一直忍耐,可她现在却在难过,她渴望自己能反抗,渴望有人能带她走出困境,她没用,她想要有个人能支着她走下去。
“树下那个!你哭什么!”
傅晚凝迟缓的寻声望过去,那门栏边站着个人,赤衣白面,日头下,他的视线Yin冷的扫过来,如蛇信般带着毒,她陡时愕住,惊恐自她的后背燃起,她手足无促,竟忘了行礼。
连德喜看出她傻了,他小心的望了望魏濂,他果然不悦,连德喜便朝傅晚凝又喊了一声,“你是瞎了还是聋了?见到老祖宗要干什么!”
傅晚凝扑地一跪,双手伏地,颤声道,“奴才给老祖宗请安……”
魏濂垂着眼,略过她的手,在那血红上顿住,他说,“这象居就你一人看顾?”
“……是,”傅晚凝犹疑地答话。
魏濂眼眸微眯,“咱家瞧你哭的惨,可是嫌这里做活苦?”
傅晚凝心头咯噔一跳,连忙否认,“回,回老祖宗话,能打理象居是奴才修来地福分,奴才只是才进宫,有些想家……”
魏濂绕过她,往里走。
随后地连德喜瞧她还跪地上,抬脚踢她,“起来。”
傅晚凝听话的起身,站到他一步远的地方。
连德喜看着她目不转睛,打先儿远,他看了个囫囵,现人到跟前,他瞧得眼馋,是个会长的,秋水眸春山眉,鼻尖儿俏,唇润含珠,红泪痣添艳气,再这柳条儿身子,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挑不出几个有她出挑的,只可惜是个小太监,这相貌……
连德喜悄悄瞥过魏濂,心里藏得半句话蹦在脑袋里,生的太过女气,压不住阳刚,招人喜也招人厌。
“喂过食了?”魏濂踩在吃掉叶子的光树枝上,明知故问道。
傅晚凝小声道,“才喂过……”
魏濂拧着树枝,“地上的杂物得空了捡出去,白占地儿。”
“是……”傅晚凝老实的躬身,手伸到他脚边拣树枝。
她的指甲粉润但指尖全被戳破,裹在带血的绷带里,一眼望了就能生怜惜。
魏濂斜睨一眼,脚挪到一边,由她抱着树枝跑出去。
连德喜忖着他的心思,道,“老祖宗,您若合眼奴才叫人将他调到院里伺候。”
魏濂拂掉袖上的灰尘,淡声道,“这象居他一人顶不住,你回头让刘路再分些人来,省得圣上进来就看这满地杂碎。”
连德喜就摸不着他的想法了,他不好再提前头的话,就道,“您院里人少,要不要让刘总管也调几个人进院子,横竖能做事。”
魏濂观摩着象棚,余光里傅晚凝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来,身形单薄的一阵风就能吹跑,他状似无意道,“你看着办吧。”
“哎,”连德喜晓得了他的意思,目光放到傅晚凝头顶,直叹好命。
魏濂背着手逛了遍,折回门栏处准备走时,他终于正眼看向傅晚凝,“要哭回你房里哭,站外头哭碍眼,今个是咱家来了,咱家懒得罚你,若换作皇上,你这条小命约莫会被你哭没了。”
傅晚凝涩着脸跪倒,给他磕头。
魏濂转身离开了。
傅晚凝长舒一口气,她用袖子扇着风转头去看象棚,那三只象吃饱喝足正在打盹,她呼着热气,走出象居,回监栏院暂时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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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濂回司礼监不到一刻钟,沈立行过来了。
“厂督,言岑说要见您,”沈立行说,他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按理那镇抚司他是一把手,但锦衣卫想做件事得经东厂上报,东厂现如今在魏濂手上,这换着话说,他们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