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多出落得更加高挑了,装扮素净之下愈发显得窈窕,宛如亭亭玉树。
“今天天好,难得你肯出来逛逛。”仝则对这个便宜妹妹一向温和客气,基本上算是有求必应。
仝敏却敛了笑,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两个牌位,“咱们关起门来说话儿,皇帝崩了,虽然爹娘不得平反,但是好歹也算是人事尽了,旁的不说,咱们也该祭拜二老以慰他们在天之灵,往后这牌位咱们两下里各供一道。”
这是应当应分,仝则不反对。可作为一个现代人,要他给别人的父母下跪磕头,这活儿怎么想怎么让他觉得别扭。
但他躲不掉,只好忙不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少不得咬牙说给自己听,权当是代替原主尽孝道。再加上仝敏面容肃穆,分明没得商量,看得他也顿失反抗之心,头一回半纠结,半不情愿地祭拜起两位素未蒙面的逝者。
既然要活下去,就得活得大抵像这个时代的人。
那头游恒倒是福至心诚,不消他们兄妹发话,跟着自觉地拜了四拜,俨然像是仝家上门女婿,被仝则嘬着牙花子打趣儿了几句,当场义正言辞的反驳,“这是给长者应尽的礼数,再说逝者为大,你懂什么!”
懂,怎么不懂呢,仝则这人最多促狭,从不刻薄,当然不至于当场拆穿游恒的心思,之后又尽责地陪着仝敏在灵前哭了一会儿,安抚半日,才算走完一套祭拜程序。
好在仝敏没提多余的要求,比如要他争取为父母平反那类话。
闲来无事的时候,仝则也会思量,迄今为止裴谨都为他做过哪些事。虽然自己还没脱籍,然而他并不想再为这个去求或是去烦裴谨,一切都该水到渠成,他相信裴谨心里有数,倘若他值得,裴谨就一定不会亏待他。
至于裴谨送来那么多东西,总要礼尚往来才像话。仝则于是认真做起那件应承过的箭袖戎衣,用最上等的金线云锦,一针一线,甚至连缝纫机都不大用,尽管正值国丧,但在自家门里做华服,只要没人知道,也就不会有人去管犯不犯法。
他做得用心,不由自主会想象裴谨穿上它的样子,还会想象他不穿它的样子。
凭借职业眼光,他很容易看得出,裴谨绝对是穿衣显瘦脱衣有rou的那类型,由此又心猿意马了好一阵,等回过神来,不免鄙视自己是着了色相,浅薄得一塌糊涂。
可谁能逃脱色相呢,更别说他天生就对美有丰富的感知力,而要说这一点是浅薄的话,那世上有几个人能高妙到透过骨rou,一眼便看穿对方灵魂的颜色。
身体无须亲见,亦能想象。但对于裴谨的生活,仝则发觉除却李明修透露过的那一点点童年经历,还有目下他看上去无所不能的形象,几乎像神祗一样高贵而不真实,除此之外,自己一概全都不知。
如果是纯粹雇佣关系,他当然没有权利去了解裴谨,然则扪心自问,他是怀有渴望的,就像沙漠中踽踽独行的旅人,在孤身一人的苍茫天地间,忽然望见了前方有一片绿洲。
在此之前,没人对他那样温存相待过,前世最风光时,有人因为看到他身上的价值愿意趋奉,有人因为利益和他捆绑在一起,可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只要你需要,我就愿意给你……
原来这句道白,已在不知不觉间,被他铭心刻骨地记在了心里。
犹是一边做衣服,他一边任由自己隐秘的思念和好奇心,像失控的chao水一样,越涨越高。
而裴谨,在消失了一段日子之后,终于出现在国丧第七日的晚上。
他还穿着丧服,这阵子见多了满眼缟素,直到这会儿,仝则方明白为什么觉得乏味,因为都不对!即便美貌如仝敏也不过是个俏,可这寡淡的颜色在裴谨身上却能成就出与众不同的味道。
高大挺拔,腰身活似一杆枪。裴谨五官生得温润,一张脸堪比顶级和田玉,可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这个人只有温润,从他眼里散发的淡漠和冷冽,直指人心,眉间浓郁的英气,或者说煞气,在不笑不语的时候,愈发突显。
清肃感萦绕在他薄薄的唇上,通身的素色上,渐渐地凝结成一抹禁欲般的美。
不过表象永远不能轻信,尤其是对裴谨这样复杂的人。
他也许从不禁欲,因为稍显疲惫,坐下之后双腿纵意伸展着。仝则回忆此人鲜少在自己面前正襟危坐,此刻见他淡淡一笑,眉梢眼角透着一股子优雅的邪气。
“我有些累,路过这里,来看看你。”裴谨说,他说的是实情,既不敷衍,也没有欲盖弥彰。
说完更是单手撑着头,眉梢眼角俱是柔和的倦态。
仝则注意到他带了副手套,纯白丝绒质地。眼下已是暮春,晚上天气并不冷,为什么还要戴着这东西。
“你的手没事吧?”问出这句时,仝则尚未察觉出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焦灼。
自然没事,裴谨深深看着他,带了这劳什子出来,不过是因为他刚刚才开过枪,手指上还留有硝烟燃烧过的气味。
“我有东西要给你。”他没回答仝则,自怀里取出一个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