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家——太子妃母族。
拿这事情可就有意思了:太子才学兼备,品行端方,从不染指生意行当。倒不是看不起做生意的人,而是他与皇帝在朝政上常有分歧,时不时就惹得皇帝不悦,私下里少不得谨小慎微,不让人抓住小辫子。
何家涉足海运,赚得盆满钵满,太子与太子妃知不知道?
太子不可能知情。就算他是伪君子,也不敢拿储君之位开玩笑。
定是后院起火不自知,或是何家瞒天过海,用太子名头谋取暴利。
蒋云初实在想不通,何家怎么会那么糊涂?实在想做生意,丝茶瓷器才是上选。
海运是什么行当?殃及太子的可乘之机太多。真有那个头脑,太子登基之后倒是可以做,在如今,此事只要被有心争储的人获知,便会挖空心思设局,以图扳倒太子。连带的,入股海运的勋贵之家,定会被皇帝趁机拿来撒气,整治一番。
至此,已然确定家中隐患。
这盘棋有些大。
要不要顺带着帮一下太子那个倒霉催的,他得想想。
☆、十二楼(二更)
蒋云初走出捕风楼,一眼便看到了洛十三。
不远处有个十分宽大的秋千,洛十三大猫一般窝在上面。
蒋云初走近了,闻到浓烈的酒味。
原本睡着的洛十三,眉心微动,睁开眼睛,牵出慵懒的笑容,“侯爷亲自过来,查以前还是以后?”
蒋云初笑微微地走到他面前,“当下。就是上次要你查的那些。”
“有眉目了?”
蒋云初颔首,言简意赅地告知洛十三。
洛十三揉了揉眉骨,“这事儿不小,但挺有意思。”
蒋云初嗯了一声。
洛十三坐起来,伸个懒腰,晃一晃颈子,眼中慵懒不再,现出惯有的邪气不羁,“说吧,怎么着?我正闲得手痒呢。”
蒋云初一笑,却打量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清瘦的面容,“多久没好好儿睡一觉了?”
洛十三想了想,“有些天了。喝酒都没用,只能睡一两个时辰。”
“酒治不了心病。”蒋云初道,“找人开个见效的方子。”
“成。”洛十三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命都是你的。”
“谁稀罕你这一百多斤。”
洛十三哈哈地笑,起身偏一偏头,“去我房里,说道说道眼前的事,再看看各楼的进项。”
蒋云初说好。
他们两个,算得一桩奇缘。
洛十三比蒋云初大一岁。
蒋云初十岁那年冬日,一次独自策马出门,被洛十三拦下。
洛十三说:“你这小孩儿长得忒好看了,我瞧着是祸国殃民的料,要灭了你这妖孽。但你要是能给我两万两买命钱,我们就能交个朋友。”
这样敲竹杠的路数,蒋云初头一遭遇见,说你来。
一番缠斗之后,敲竹杠的那个被蒋云初的匕首抵住了咽喉,却也不惊不惧,说动手吧,死你手里好歹不丢人。
蒋云初没动手,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说有缘相见再切磋,然后上马离开。
弄得洛十三愣了大半晌。
再相逢,是洛十三和两个朋友被追杀,蒋云初冒险救下已负重伤的三人。
洛十三说蒋云初是贵人,蒋云初说洛十三是讨债鬼。
半年后,两个小少年合力筹建十二楼,到如今,自第一楼到十二楼,已遍及大江南北,有进项的行当是赌坊、酒楼、茶楼——这种地方,最容易探听收集各路消息。
如此行事,是有些缘故的。
几年过去,十二楼成为游走于庙堂、江湖、市井中的特殊帮派,采集消息之余,也会做一些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事。
遇到实在凶险的状况,蒋云初怕那个讨债鬼真去见阎王,便会陪同涉险,三番五次下来,两人成为生死之交。
.
时至三月,柳絮随风去,桃花逐水流。
返回书院这日午间,蒋云初去了听雪阁,陪陆休用饭。
“只你一个,我只有更闷。”陆休揶揄道。
蒋云初权当没听到,给他盛饭盛汤,“明日我得出去一趟,晚间回来。颜颜也跟沈先生请假了。”
“又有什么事?”
“见见黄玉兴、何岱。”后者是太子妃的父亲。
“何家有不妥?”
“捅娄子了。”蒋云初也不瞒他,“黄玉兴的靠山是何家。”
陆休眉心一跳,“你是指海运?”
“嗯。”
陆休皱眉,“这分明是想害死太子。”
蒋云初莞尔。
“你堂兄也入股了。”陆休凝着他,“有把握?”
“有。阿洛帮我。”
陆休颔首,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菜,叮嘱道:“别由着性子胡来,顾着太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