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将从许大公子许志博那里赢来的银子用做探消息之用。
有钱能使鬼推磨。
很快, 她就验证了内心隐隐祈求不对的想法。
萧易远把改名无双的良妾留春调头就进了范府做妾侍, 自己则是因着范邨的这番提拔和赏识得了今上的眼,擢升成平复西域战事的副将。
这倒勉强算是意料之中, 她本来是打算去找许志博,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烟街柳巷之后得知的消息告诉他,卑躬屈膝不如威逼利诱。
若是能将范小郎君寒食节当日去找ji共度一夜的事情, 当做把柄威胁范邨,反而更可能比起其他的更能获得擢升。
到了后来有自己的势力,自然不会再畏惧于范家的威力。
而以此为胁迫,要回一个小小的妾侍无双,自然也是易如反掌。
一举两得,也是美哉。
当然阿笙也想过,若是许志博犹豫不想冒险,她也有其他的办法,不过更为细琐麻烦,而且她担心在这个漫长过程中,会出什么别的岔子。
倒不是她有多好心,而是因着当年梦魇,阿笙总隐约觉得是留春替她顶了这个罪,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除去这件留春的事,阿笙完全不曾想到的倒是另外一桩。
便是那鲍二少爷没有和釉梅成亲,不仅没有在一起,而且……
回想起那收了银子、小僮带阿笙左转右转到了孤僻乱葬岗的那个轻薄黄昏后,她用力攥攥拳头。
当阿笙用颤抖手指翻开了那有血色渗透的布席,仅仅只是瞥去一个眼风,她的眼泪就直接滚落了腮边,洇润了褐色发着腥味的土壤。
是釉梅啊。
是送她和公子香花的狡黠少女,是希冀未来能赚得更多钱的明亮女郎,是转赠她青色团子的和善女孩。
是野梅红浅、醉归南桥,戏楼处的角声都难以吹落的釉梅。
不是眼前的这连细烟都不敢近闻,连形状都只是一团混沌朱砂颜色的寒意啊。
阿笙指尖颤抖,眼泪是断了线的透明雨珠,完全不受她控制地砸下去,砸下去,砸下去。
似乎,如果水色能够砸出些淡落疏影,就又会有灵动女郎提着背篓,送过来青梅甜果,激动地笑:“阿笙,你来啦。”
她来了。
可是,她来的太晚,连初见时的暮色都叫不回了。
泪眼朦胧间,有哪个声音沙哑的少年郎唤过一声她的名字:“这是釉梅吗?”
阿笙回头望去,泪水涟涟间,是终于悄悄掏出家人的封闭禁足,嘴边的都冒出久未清理的轻微胡茬色、眼角眉梢都是霜灰的小郎君。
鲍家二少爷,鲍上达。
不像阿笙不忍卒看浓稠血色,鲍上达扯下那遮住血色的布帛,神色都不曾变过一丝一毫。
他只是用眼神细细描绘过所有,好像要将见到的,永远都牢牢刻在心底。
最后,他拦腰抱起那一缕梅色,语调轻柔,似乎怕惊扰到什么,“釉梅,你的夫主来了。”
他还笑出个痞痞的样子:“居然没有过来打我?看来你也默许了,对不对?”
“这回又要捯饬什么,是卖扇子吗?先说好,我可不替你在扇面上作画,会累死人的。”
“好了,我知道你是累了,想要等醒过来再收拾我。”
“那就睡吧,睡醒的时候,我们就回家了。”
不知是哪里的优伶在低yin浅唱着《牡丹亭》。
“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若是有来生,鲍上达吐一口气,脊背更加笔直:“若是有来生,我改叫釉梅好不好。到时候你做个书生,金榜题名来娶我,我就只需要在院子里绣绣花、看看草,给你做做咸口青团。”
“你觉得怎么样,釉梅?”
唯有细袅如丝的炊烟围绕在他身旁,已经到了用膳的时候。
可是再也没有人会一把拍落他偷吃的手,笑嗔他“这都是用来赚钱的,鲍少爷还不快松手?”
眼见他楼塌了曾经盘算过的未来都消失在云卷云舒的天际。
是不是该有白头鹎展开雪白的羽翼振翅飞过?
那优伶在戏台上捏了个兰花指换了唱腔。
旧日他信心满满会传遍天下的辉煌戏楼早已经易主,唯有这戏声永不会消散,喝彩声也总会因为戏台上的那一柄桃花扇而鼓起。
是谁还在唱啊。
“俺曾见金陵王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戏声渐渐消弭在耳,碧浪卷过沙土,打shi在之前釉梅每次必经的桥岸边。
然而阿笙不曾看错。
在这一路上,鲍上达一滴眼泪都不曾掉下。
于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