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步路。
他连上战场都不屑啊!
一拳打在棉花上。霍子安不明白自己情绪大起大落是为了什么,但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由良辰是真的不在意,他可以说走就走,连一句话也没有。
霍子安把几道主菜做成小分量,放到一个大拼盘上。这有一些是老鲍爱吃的,有些是他最近研制出来的,想听听老鲍的意见。
老鲍没喝多少酒,就兴奋起来了。“霍子安,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厨师。我说真的,技术Jing确,而且有想象力,每次吃都很熟悉,每次吃都觉得不一样——这就是好厨师的标准,给人稳定的感觉,给人冒险的感觉,就像从悬崖跳下来,你知道跌下来会有人托着,但就是不知道那个人会在几米的时候出手。那些什么味道细腻、回味悠长、滋味清新……统统都是屁话,哪个傻子会花1000块钱吃顿饭,就单纯是为了好吃?”
霍子安跟他碰了一杯,笑道,“不用拍我马屁,”他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你知道的,不是手艺好就能生存下来。我现在也不只是厨师,要考量的事情很多。”
老鲍撇了撇嘴,“你怕什么?黎小南到处骂你,说你肯定在北京混不下去。你要回去,他就扣你年终奖,给你一点教训。跟个怨妇一样。但他的意思不就是,随时在等你回去吗?”
“我回不去。”
“你被下咒语了?”老鲍笑了。
霍子安感慨:“是啊,被下咒语了。”他脑子里出现了由良辰,戴着口罩,在胡同里游荡,“北京人我不懂,越不懂,就越想靠近看看。被下咒语了。”
老鲍见他落落寡欢的样子,“别跟失恋似的,店还没开起来呢。”
子安打起了一点Jing神,“没错,还没开起来呢,说不定开起来就顺了。”
“我的意思是,趁现在没开起来,赶紧颠儿吧。”
“妈的,有没有一句好话!”子安笑道,“——不过,你北京话说得还蛮好。”
“那是,我在北京待过很长时间,比我在上海还长。所以我知道呢,北京难死了,上面管事儿的人太多,他们怎么说的,嗯,' 婆婆' 太多,挑三拣四,还随时变脸。政策一换啊,餐厅就死一大批,再换,又一大批来等死。好不容易搞定上面了,里面又给你麻烦。你这里连一个合心合意的服务员都招不上吧?北方人个个都是爷,谁会伺候人啊,要那些愿意伺候人的,又把自己放得很低,跟伺候领导、伺候爹妈一样;北京人说的,没范儿,没骨头,没面儿,我在北京的餐厅吃了这么些年,还没见到真正有高级餐厅服务员范儿的人呐——嘿,你别笑——”
子安知道他喝兴奋了,把这些年的怨气都吐出来,里面自然是有夸大的成分。他又给老鲍倒了酒,让他尽情发泄。“不用管我,继续喷。”
老鲍一提气,比手画脚,却词穷了,“他妈的,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魏国恩战战兢兢地把龙虾汤端了过来。他没受过训练,有点手忙脚乱,把汤从壶里倒出来时,一开始觉得少了,再倒,又多得溢出了深瓷盘。他慌了,心想:这下完蛋了。
老鲍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竟然就着盘边吸了一口,然后光棍地用餐巾擦了擦嘴。
子安:“怎样?我的新厨师,学的时间不长,但很有天份。这是他第一次给客人做菜。”
老鲍眼眉一挑,无所谓的道:“跟你做的一个样儿。”
等待老鲍评价时,魏国恩心都要跳出来了。欧吉教了他好多种龙虾汤,他毫不犹豫就选了霍子安创作的版本。听老鲍说了这句话,魏国恩就迷惑了:这是好话吧——徒弟做得跟师傅一样,那不就是在称赞吗?但看老鲍的样子,又冷冷淡淡的。何况,他像小猫那样舔了一口之后,就再没动过那碗汤,连勺子都没拿起来。
他一直像木桩那样站着,老鲍也不自在了,看着他道:“谢谢你的汤。要坐下来一起吃吗?”
魏国恩赶紧摆手,“不,不。我……就是想问问,您喜不喜欢这汤?”
老鲍一笑:“子安做的我喜欢,你做的我不喜欢。”
魏国恩手脚都冷了——这话是啥意思?老鲍继续说:“这个味道,子安已经做出来了,你做得一模一样又有什么意义呢,除非他死了,我又很想念他,才会来喝你的——”
“去你的,”子安笑骂:“你这一天咒了我几次?”子安知道魏国恩自尊心强,不想老鲍继续伤他,于是为他开脱道:“他刚进厨房没多久,能做成这样就不错了。小孩子学写字,不都是从描摹开始的吗。”
老鲍不屑:“中国孩子才那样,法国孩子不喜欢跟着别人一笔一画的。”
子安嘲道:“法国佬,祝你快点有个孩子,天天让他乱跑乱画,让我看看你怎样培养出个马蒂斯。”
老鲍脸色僵住了,拿着酒杯的手也放了下来。
子安诧异极了,老鲍周身刀枪不入的,这话怎么刺伤他了?
老鲍很郑重地看着霍子安,“告诉你一件事,子安,我来北京,就是来看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