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肃说:“刘大人,我虽然是被告容瑫的兄长,但和周公子也相识,不知可否前去停尸房一探?”
刘肃和左右副手分别商量几句,提醒道:“你是被告亲属,为表公正,按律可以旁观验尸,但必须由衙役陪同监督,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或扰乱仵作验尸。”
“那是自然!我明白,绝不会干扰衙门的判案规矩。”容佑棠坚定地承诺。
案子牵涉几个朝廷命官,刘肃也头疼,竭力维持不偏不倚,他昂首下令:“来两个人,带被告亲属去停尸房。”
“是!”
容佑棠松了口气,轻声道:“多谢。”他和齐志阳并肩,疾步离开前堂。
出前堂,绕照壁,上游廊穿中庭,停尸房位于衙门后方的小偏院。
不消片刻
刚靠近院门,容佑棠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声,非常熟悉,因为前阵子听痛失爱女的惠妃哭了许多回;随后迈进门槛,抬眼只见方方正正的院子,三面各建一排式样相同的厢房,编了号,门窗紧闭,鼻端萦绕一股说不出的奇异味道:类似熏衣驱虫的香料,有些呛鼻,夹杂烂rou腐臭味。
那是灵草香,专防尸瘟所用。
容佑棠神态凝重,朝传出哭声的停尸房走去。
“容弟,你跟周家交情如何?”齐志阳耳语问。
容佑棠张嘴,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略一沉yin,谨慎开口解释:“我的遭遇,齐兄应该听说过一二,幼时由母亲抚养,而后被养父收养,今年才认回父亲家,祖父乃周大人之师,他们是认识的。”
“原来如此。”齐志阳颔首,没再追问。
容佑棠深吸口气,踏进停尸房,瞬间一股Yin森冷意夹杂哭喊声浪扑面而来:“马上风?怎么可能?”周仁霖脱口惊叫,一脸错愕。
“胡说!我儿分明是被凶手打死的!”杨若芳声嘶力竭,瘫软倒在仆妇和丈夫臂弯里,完全无法接受,绝望痛哭,尖叫质问:“你们究竟算什么仵作?莫非、莫非被容家人收买了?宏儿脑袋上的伤口,那么深的口子,流那么多血,你们瞎眼了不成?”
几名经验丰富的仵作面面相觑,皆愠怒,但碍于死者母亲悲伤过度及朝廷大员的权势,不敢对呛,为首的仵作责无旁贷,义正词严地解释:“夫人请节哀,令公子逝世,我们知道您悲痛,但对天发誓,我们尽职尽责、据实查验,绝对没有收任何人的贿赂!死者头部虽有伤口,但并非伤在太阳xue、后脑、百会等致命位置,而在右侧,伤口不深,头骨完好无损,未破裂,不是致命死因——”
“住口!”
“滚!”杨若芳厉声打断,劈头呵斥:“我儿年纪轻轻,身强体壮,怎么可能死于、死于同房?”她萎顿坐地,说不出“马上风”三字,几人合力也扶不住她。
眼前的乱况、死者家属的激动,仵作们习以为常,为首者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周公子虽然年轻,但体虚血热,他在与人争执受伤后,大动肝火时饮用烈性春酒,与女子同房,情绪动作过于激烈,身体承受不住,猝然死亡。这并非罕见稀奇事,风月场所里最为常见——”
“闭嘴!一群废物,你们不懂便罢了,竟敢捏造我儿死因,我饶不了你们!宏儿,宏儿,你快醒醒,醒醒呀我的儿……”杨若芳嚎啕大哭,肝肠寸断,举拳捶打心口,头戴的帷帽歪歪扭扭,扑在蒙了白布的周明宏尸体旁,拼命拉扯。
容佑棠呆如木鸡,震惊喃喃道:“原来他是死于马上风?”
“容弟,你看那儿。”齐志阳肘击朋友,示意对方看死者胯下:周明宏胯下那物胀大翘起,明显顶起一个布包,隐约渍shi拇指大的一块。
容佑棠点点头,顿感五味杂陈,凝重道:“死者饮用烈性春药一事,审问报案人便知。”
杨若芳循声扭头,目光像淬了毒,一跃而起,疯狂扑向容佑棠:“卑鄙小人,就是你害死了宏儿!”
容佑棠及时避开,严肃表明:“此事与我无关!等仵作把结果呈给主审官刘大人,原告被告当堂对质,真相定会水落石出。”
“周夫人请节哀,按规定,我们不能干扰仵作查验。”齐志阳客气地提醒。
“夫人,夫人哎,你起来,光哭没用,一堆事儿等着我处理!”周仁霖确认嫡次子身亡后,迅速恢复冷静,喝令随从:“你们赶紧把夫人送回府,立刻去翰林院通知明杰!”
“是。”周家下人领命,七手八脚把倒地恸哭的杨若芳强行搀走。
周仁霖喘着粗气,满腹狐疑,凑近耳语,愤怒质问庶子:“棠儿,是不是你干的?”
“瑫弟卷入其中,你说呢?”容佑棠反问。
“不是你就好。”周仁霖沉痛叹息。
一行人跟随仵作返回前堂。
审问持续到午时,在场众人都饿了,府丞刘肃威风凛凛,拿起惊堂木,重重“啪”的一砸,大声审问:“连楚楚,你明知死者与人争执并受伤,为何与其同房?”
嚯!
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