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笃定不过的语气,是凌卿不撞南墙不回头时才会摆出的态度。
小姑娘年纪不大,但脾气硬起来他心里还是有数。所以这出走势,钟迹只当她刚才的倔强是耳旁风,根本就没打算要以硬碰硬。
他带她来餐厅,主要还是吃饭,傅寻不过是桩插曲,重心不能乱。
“食不言的道理,出去几年都忘光了?”钟迹目光打在她身上,依稀重现当年教育时的严厉,“先把饭吃了。”
凌卿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既然是来这给她摆证据的,这会还装什么气定神闲。
这置身事外的表现,仿佛刚刚那出戏只是他开胃的前调。
钟迹越是这样,凌卿就越是觉得时隔多年,自己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池中饵,可任由他随心所欲地牵引。
莫名地,凌卿捏着筷子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见她一动不动,钟迹干脆将面前的菜品尝了一通,把味道上佳的夹进她碗里,干脆续话:“不止这一件事,所以先吃饭。”
凌卿知趣,吃完菜后,就开始干巴巴地扒饭。
钟迹见凌卿净吃白饭,没几秒就松下神情,微露笑意,和她说话的语气都似有若无地裹挟着宠溺。
“这些不都是你喜欢的?”他再夹了块排骨给她,“怎么,还要我夹你才吃?谁宠出来的毛病?”
凌卿愣了几秒,才发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的菜品,有他不喜欢的酱排骨和糖醋鱼。
要放在以前,她肯定肆无忌惮地往他怀里钻,然后笑眯眯地附带一句“你宠出来的”。
可今非昔比,凌卿心里再抑制不住酸涩,理智还悬在顶上。她知晓他们逃不开身份的枷锁,和多年拉扯中变得难以遁形的疏离。
所以凌卿没接一点钟迹的话,默不作声地就拿筷子去夹菜。
钟迹察觉凌卿随手绑在耳后的头发散了,几缕飘在颊边,下意识伸手过去,想帮她理好。
可指尖还没来得及触及发丝,凌卿就如同惊弓之鸟,冷不丁地侧身避闪,顺发的手势也做得迅速,以防彼此再有过多的接触。
眼见她这么敏锐,钟迹眸色难以避免地深黯了。
他盯着她那被暖黄光线晕得柔和的侧脸好一会,终是把心底蹿升的气劲压了下去,只字未言。
.......
安静下的气氛总是诡异。除了少许的咀嚼声,萦绕在耳边的尽是叶片发颤的吵扰杂音。
凌卿就算不抬头,余光也能清晰感知到钟迹多次扫过来的视线,郁气渐转和缓,及至最后的淡然。
像是不计刚才的不虞,单纯看她现在吃的怎么样。
凌卿不禁想起曾经那个喜欢和他撒娇闹脾气的自己,还有那个愿意排开纷繁事务,专门陪她吃饭的钟迹。
这场景太过似曾相识。
随便一个妥协的眼神,就丝缕抽剥着回忆,好似吹进深林的凉风,阵阵拂起春秋往事。
这餐厅钟迹先前带她来过,在一个春暖花开,情窦初始的好时节。
那年凌卿十七岁,刚好结束文化课的小高考,准备调整状态,再次投入舞蹈专业的闭关修炼。
而那段时间,钟迹因为项目的动工问题,出差去了趟现场,没法陪凌卿玩乐放松。
眼见着就要闭关,凌卿想到后面一年半的时间,能见到钟迹的次数寥寥无几,就没忍得住,给他拨了通电话过去。
接通之后,凌卿耳朵里灌满了钟迹略带疲乏的嗓音,她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他休息。
可没讲两句,想见他的念头就拼了命地疯涨,似是野火都烧不尽,盈满胸腔的热情肆意游走在全身,拨动着柔软的心房。
鬼使神差地,凌卿说了句:“这周末我去找你吧。”
给以回应的,是男人渐变清冷的嗓音:“这地方不是你能待的,就待家里。”
凌卿不死心,又问:“那你有时间回来吗?”
钟迹:“没有。”
没两句,凌卿的情绪就跌宕到谷底,轮廓被打衬得影影绰绰,一室暖光却也照不进心里。
凌卿当时不懂,没去过尽是尘霾浆水的工地,只当钟迹是不想见自己。
因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拒绝她。
钟迹那句“自己该干什么该干什么,安顿点”一下在她的心头划开了细口,有如凉水浇头,生生把她藏掩的悸动火苗彻底浇熄。
明明很快就成年了,钟迹还是把她看成孩子,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她做什么都得在设限范围内,不能逾矩。
凌卿很想站在钟迹身边,可每当她靠近点,他就会清清楚楚地让她明白他们之间相隔七岁的年差,是她想跨却跨不过的重坎。
那天,凌卿第一次挂断钟迹电话。
凌卿跟在钟迹后面这么久,脾气多少被打磨得自有棱角。
她知道钟迹掌握着自己的动向,所以轮到第二天周末,她想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