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那辆连A牌照渐行渐远,直到暗红的尾灯彻底消失在白霭浓重的雪景中,凌卿才慢慢卸下今夜披了好久的盔甲,下意识地反手就要拉开傅寻紧覆在自己腰上的手。
可凌卿掰着的指节微端越是露白,傅寻禁锢的手劲就越是没个轻重。
青筋骤绽的每一秒,隔着加绒的裙身,他都能勒得她纤瘦的那片腰骨疼痛横生。
僵持的两方,都在试探着彼此多年沉淀后的底线。以至寒风过境,这出旁人艳羡的恩爱戏,不知不觉就变了味道。
凌卿伪善久了,出戏自然是快。她语气很淡,目光瞥到傅寻身上,不掺杂多余感情,像是纯粹的提醒:“你该放开我。”
傅寻低头盯着她,纹丝不动。
近距离细细打量后,他终是找不到她的一点留情,连刚才面对钟迹时会有的彷徨也没有半点。
放在她钟凌卿手里,他还是那个可有可无的利用对象。
思及此,傅寻冷笑着舔过唇角,没给任何预示,转手就掐住凌卿的腰身,反推着一把把她抵压在薄雪覆盖的车边。
“嘭”的一下,后背猛地撞上质硬的车门。
雪层融化在背的寒涩,抵着裙身拉链的缝隙就往里钻。一瞬间,凌卿整个背都被浸得冰凉。
面对傅寻突如其来的脾气,凌卿即便冷得瑟瑟发抖,齿节打颤,心底扣紧的闸口也还是紧扣着。
十几小时的飞行,再碰上钟迹这一出意料之外的碰面,她已经没有心力去和他争执。
凌卿反手撑在车门上,以此隔开。短短几秒,她的眼神在雪片的沉淀下,变得更冷,话音的提醒却还是疏离如常:“傅寻,戏结束了。”
傅寻再怎么被胜负欲冲昏头脑,这会听到这句话,只觉冷水浇头,几秒便被拉扯在现实面前。
“你倒是活得比我清醒。”他突然缓和神色,放纵自己笑了起来,“连身份都能随时转换。”
“今天要不是碰上钟迹,你怕是连靠近我一步都抗拒吧。”他似是想到什么,讥诮地睨着她,“你这小叔真是下的一盘好棋,知道他那宝贝未婚妻脾气好,是个能掐能捏的软柿子,就肆无忌惮地当着她的面来见你。”
凌卿听得心里咯噔了下,心底压抑的闸口隐隐被冲动。抽丝剥茧般地记忆倒退,她的思绪多少被傅寻的后一句话牵走。
从钟迹下楼到走到她面前,他始终是端着小叔架子的那个模样,眼底没有一丝见到她的惊讶,甚至连许语泠都未有表现,像是早已知晓。
这其中的发展未免太怪,是她漏了这个点。
可她这次回国是临时改签了班机的,连城没人知道她早回来,飞机落地和钟家长辈打电话报平安,她甚至没提及一句。
钟迹如果早就知道她的行踪,根本就没必要欲盖弥彰地发消息问她在哪,她虽了解他太少,难究底根,但这么多年,她足够确定他没那个工夫做这么无聊的事。
冷到极致也就麻木了,身子骨不再无休止地颤抖。凌卿咽下涌进喉间的反驳,绯红的唇一点点勾勒出浅薄的弧度。
这丝笑,像是笃定猜测的对错,又像是冷静判断后的疏离,“他不知道我今天回来,是你想的太多,今晚不过是恰巧碰到。”
“恰巧碰到?”傅寻嗤了声,直白讽刺,“‘肆悸’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当年你偷摸着跑来玩,我记得钟迹极度厌恶这样的风月场所吧。”
“你可真是被娇养久了,连自欺欺人的本事都涨了不少。”
话外音直逼心头,凌卿放任心里几次发狠的皱缩,没搭理他。
沉寂片刻,傅寻自嘲地笑了笑,“钟凌卿,我就提醒你一句,只要还顶着钟姓,你就和我傅寻脱不了干系。”
凌卿心知他平白无故冒出来的这句话后面顶的意味。她面无表情看他,“所以呢,你现在想和我谈契约Jing神?”
原以为会是各退一步的局面,傅寻却没想结束,怒极后反倒收敛了笑意,“难道不该谈?”
傅寻即便是放开了自身对凌卿的禁锢,自身的暗影也还是彻头彻尾地将她收拢在内。
“凌卿,你别忘了,当年把你搞出事的是钟迹,而把你救活的是我。”他眯眸,“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态签的合约,但这是你心甘情愿。”
冷冽的话音倒灌进耳朵,似是没料到他会突然旧事重提,凌卿脸颊的红润突如chao水退去,雪片扑簌簌落在绵密的眼睫上,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
气势一强一弱,见得分晓后,傅寻故意靠得更近,任由唇间酒意和她惯常的鸢尾香水浓郁交融,身影顺势压住地上的那抹动荡。
他刻意低声,却仍能让她一字一字听得清晰:“这出戏,你最好给我好好演下去,不然你们两个的事,我不保证四年后,还能守口如瓶。”
凌卿心脏猛地放空,兜头灌下的倾盆凉意,像是拼了命地要往她脊梁骨上戳,逼得她毫无喘息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