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回到S市也不会和爸爸分开,就没舍得充,她把电话转接到了爸爸的手机卡上,计划等下一趟出去的时候再缴费。
所以爸爸想再给祁寄打一个电话,就必须要去够那个滚落在路旁的手机。
爸爸也不是真的刀枪不入,铜墙铁壁,不可能在这种冲撞中毫发无损。手机甩出去不过五米,一抬眼就能看到,可这对满身血痕的爸爸来说,却是如此遥不可及。
他是拖着身子爬过去的,时间太早了,路口没有人,爸爸无法呼救,只能扒.开车门,拼命把自己摔下去,一寸一寸挪向那个手机。
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像在完好无损的柔嫩心脏上撕掉了一条长长的皮。
爸爸最终还是够到了那个手机,在他的生命完全耗尽之前。他颤抖着用手去拨通号码,屏幕上留下一个个血指印,触目惊心。
可那个手机质量太差了,摔这么一下就碎了屏幕,满屏都是五颜六色的重影。爸爸费尽所有力气按出了祁寄的号码,却怎么都按不动最后的那个绿色通话键。
碎掉的手机屏幕上,拨通键位置的血痕最浓重,血渍凝结在一起,擦都擦拭不干净。
最后,祁寄永远失去了接到那个电话的机会。
所以他随身带着怎么摔都摔不坏的砖头机,他怕再来一次,再有无法弥补的后悔。
可这也终究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却无法去弥合那已经深深割刻出的血红伤痕。
惨烈的车祸现场逐渐引来了围观的人群,有人报警叫了救护车,有人小心翼翼凑过去,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没能拨出的号码,用自己的手机替祁寄父亲打了过去。
祁寄被叫来了车祸现场。
他到的时候,救护车刚刚赶到。祁寄跟着上了救护车,一侧是盖着白布的妈妈,另一侧是不停在流.血的爸爸。
示意让道的警示音响彻在清晨的街道,救护车在马路上飞驰,可它在焦灼等待的人心中却比gui行更慢。
车前方终于出现了医院的大门,刚跨过那个门槛,车载心率机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滴——”
微弱的波状起伏归于一条让人绝望的长线。
飞奔,呼喊,避让,急救,祁爸爸最后还是被推进了急救室。祁寄浑浑噩噩地跟着医护人员跑过去,又被关在门外,看那盏鲜红的急救灯亮起,又在短时间内熄灭。
唇齿鼻息满是鲜血的腥味,急促的喘息难以平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从鼻腔灌入。
就在这个味道里,祁寄听见医生那沉重而冰冷的声音。
“死亡时间,零九点十七分十一秒。”
祁寄觉得自己好像被消毒水的味道灼伤了呼吸道,血腥味越来越浓,呛得他闷咳不止。有人走出来,对他说“节哀”,话没说完,脸上的神色就从沉重变成了惊恐。
“你怎么了……快,快来人!这有人口鼻大出.血!”
那一天实在太漫长了。
祁寄没顾上流泪,只记住了那天无数次流淌的鲜血,无论是爸爸、妈妈、崩溃的弟弟,亦或是他自己。
绝望当头,反而流不出眼泪,像是麻木了,行尸走rou般活着,甚至还能条理分明地应对突然压到他肩上来的那些事。
真正开闸,崩溃,止不住眼泪,已经是之后的事了。
是之后祁寄去处理父母后事,忙到脚不沾地,回家拿证件,结果一推门进去,突然看见自己买的彻底冷掉的四人份早餐的时候。
是祁寄去警.察局做笔录,处理完所有必须处理的手续,结果看见一个年轻女警手里拿着物证袋,里面装着一袋染了血的、早已变形的麦芽糖的时候。
是后来祁寄再遇见曾经和父母共同见过的人、物、事,却突然明白,他永远不可能再和父母拥有共同经历了的时候。
祁寄小时候就爱哭,还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抱着他,捏他的鼻尖,心疼地说:“我们祁祁这么爱哭,要是离了爸爸妈妈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祁寄那时候哪里懂得什么叫生计所迫呢,他甚至一听见爸爸这么说就可以放声大哭,抱着爸爸的脖子让他答应自己不会离开。
等祁寄长大,反而不能哭了。
他太任性,小时候就用光了所有被宠爱的额度,所以长大了,掉多少眼泪都不会再有人来安慰。
祁寄都明白。
风越来越急,卷着落叶,裹着凉意,在苍穹之下横冲直撞,撞出一声声如同呜咽的悲鸣。
祁寄明白。小时候,父母外出经商,是觉得他不懂事,照顾不来,才不能带他。他一个人在老家,努力学习所有东西。妈妈原来是数学老师,所以祁寄每次数学都考满分。爸爸原本在学校教美术课,祁寄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画画。
他太贪心了,居然想用这些表现来赢得表扬,明明他本身就是累赘,是带不走又遥遥坠着父母心神的拖累。
长大一点,父母在S市安顿下来,接他过去上学,一家人终于能够团聚,结果S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