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此时还不知道,这是刘弗陵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而在宫墙另一侧的不远处,年轻的皇后顶着未央宫的冷风,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旁边的长御看不下去了,连忙给皇后披上件衣服,却被上官云霓烦躁的拿下来。
长御有些不忍心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夜里冷,还是披上件衣服,这……再怎么说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上官云霓置若罔闻,依旧看着不远处那对相拥的男女,心乱如麻,不知从何梳理。
不知过了多久,才冷笑一声,冲着长御说道:“回去吧,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嘛。”
长御看着年轻的皇后脸上浮现出与她年龄不相符合的神情,有些微微的害怕,追了一句:“娘娘……”
上官云霓笑笑,有些嘲讽的看看长御:“没听到吗?他们在说要好好照顾我呢!我也高兴的很!”
说完,便转身离去。长御没敢多想,只好跟着。
☆、江春入旧年
霍成君自打从未央宫回来, 霍府里的丫头家丁便相互传着, 说是七小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前的七小姐即便心事成堆也常常同下人们开开玩笑, 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像是没事人一样处事不惊,而现在的七小姐不苟言笑,面无血色, 同之前判若两人。
对于霍成君的悲痛和怨念, 霍光是知晓的,不过他也并不打算同霍成君详谈此事, 他看着霍成君进进出出, 为皇家为霍家夙兴夜寐, 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孩子也算是个像样的种,至于她的过于重情义的这些缺点, 过几年便会好的。
而事实上,霍光也只是觉得成君对自己有怨,却不知霍成君深受藿郁粉所累, 夜夜痛苦不堪, 加之白日奔走,自然心力交瘁。
负责陛下病情的是杜延年,几乎每天, 霍成君都会去杜延年府邸问个好, 久了久了, 竟连家丁都认识霍成君了,杜lun当了郎官,整日宫中行走, 偶有见霍成君,两人也算成了点头之交,恍惚之间霍成君仿佛回想起自己最早对杜lun有印象,便是流云坊刘贺同霍禹打架的那一夜,也是那一夜,自己也曾在整个流云坊面前让刘次卿下不来台,回想起来,倒像是上一世的故事了。
而现在的流云坊里,依旧热闹,不曾变过。
“那解药真在你手里?”刘病已微蹙眉头问道。
翾飞倒是落落大方:“正是,公子,现在昌邑王受藿郁粉之毒已经在昌邑传遍了,人人都在找藿郁粉的解药,而那解药天下独一份,就在我这里。”
刘病已沉yin片刻,开口道:“把那解药给我吧。”
翾飞有些疑虑,但还是从格子密室层层保护之中拿出了一个白瓶子,手里攥的紧紧地,却并未直接交给刘病已:“公子用它,可是为了复位大计?”
刘病已闭目不答。
翾飞又将瓶子攥紧:“公子,藿郁粉虽则不能立马致命,但毒素是层层深入的,长则十数年短则几年,中毒者夜夜受毒素之苦却无奈何。即便我们不给昌邑王解药他也不会在这几年身亡,但藿郁粉之毒非常人能忍,若我们能拿解药同昌邑王做交换,那便最好不过了。昌邑王娇生惯养,忍不了这毒素的,即便是当了皇帝也不会安稳,反倒会求着公子,舍皇位而求安生。”
刘病已轻飘飘的说道:“我希望你能给我解药,不过我不会用这解药同刘贺交易。”
翾飞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刘病已,斜飞的剑眉,狭长的俊目,这是他没错啊,是自己当年的救命恩人,是自己崇拜的夺位公子,但到底为什么自己觉得这般陌生呢?
翾飞试探着问道:“是霍成君吗?前几日我在街上见了她一面,她脸色煞白明明就是也中了这藿郁粉!”
刘病已避而不答,抬头看了看她:“给我解药可以吗?”
翾飞腥红了眼睛:“刘次卿!你给我听好了,这个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才得来的,我是希望你拿到这个药,能帮助你成为君王,而不是给你让霍成君注意到你的砝码,我不想陪你们演爱情戏本子,你懂吗?”
回应她的,只有久久的沉默。
霍成君已搬入重修的璧漱阁多日了,看着窗外水波粼粼,却又觉得寒风刺骨。身上毒素一入夜便更加猖獗,寝食难安。
不过霍成君已经习惯了,她稔亮烛光,想要看完这些文件再睡,却怎么都不亮。罢了罢了,霍成君吹灭烛光,想着早些睡,却发觉似有异动。
霍成君不敢动弹,只细细的听得,却又只听得窗外风吹水流之声。
——恐怕是自己中毒久了,连声音都分辨不出了。
霍成君笑着自己,又转身,却又偏偏见窗边立一夜衫公子,霍成君一惊,连忙走过几步往窗外望了望,又回过头来皱眉压低声音问道:“你疯了,你来这里干嘛!”
刘病已却毫不在意,往前走了几步,将一月白瓶子放到桌上。
霍成君疑惑过去拿来端详:“什么呀?”
刘病已笑笑:“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