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框上, 犹豫了一下, 道:“掌灯。不必进屋点灯, 给我就是。”
说着他端起铜灯,问景斯:“她醒来了之后就让她也坐车出发,若是她明日还不醒,记得修书给我。让重皎也来多瞧瞧她, 万一有了点什么不对劲, 记得一定与我说。”
景斯自从知道了这位是荀君之后,态度自然也转变,反倒觉得荀君辛劳数年,病故后还以这种方式回来,就该让她好好享一下清福,把之前早亏欠的都趁着鬼神给的这个机会还回来。
辛翳端着铜灯走进屋里去, 橘红色的灯光照亮一大片地板,南河背对着他熟睡着。
辛翳甚至不敢太确定那是不是熟睡,因为他有一种明显的感觉,是“不在”。这个空间里并没有南河真的存在,只是现在有个壳在等着她回来。
他本来想凑上去仔细瞧瞧她,但他忽然感觉到的这种“不在”的疏离感,忽然让他心底有点恐慌。
她到底在哪个地方?哪个世界?
又在那边忙些什么?
她在另外的时间,也会想着这里的事情么?
辛翳忍不住在心里小小叹了口气,将袖中的牍板和一块玉珏放在了床榻边的桌案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头的寐夫人安睡在华美宁静的宫室里,像块躺在锦缎软垫上的宝玉,然而在千里之外的黄河岸上,她却目视河道的前方,听着耳边整齐划一的摇桨声,任凭河面上掠来的风吹散她还没有长到可以束起来的头发。
大小船只环绕,远处上阳的城墙上的火把灯光依稀可见。
南河转身对秦其道:“其叔,我已经依稀能听见战鼓了,命人改变摇桨的节奏罢,通知各船上的将士做准备,我们离得不远了。”
一直到深夜,城墙上依然有士兵工匠在忙活,因为楚国在与魏国会战时陷入不利,魏军派兵来上阳一代的数量还不确定,他们随时可能准备好,大举攻城。北部城墙上还有一些地方没有修建好,南部因为临江有些天然的隔断,自然也要先紧着北边修建,临江的城墙也落后了不少进度,大概有四分之一城墙还没成型。
虽然不少人都盼着魏国不要在这几天就来,但钟仑心里都做好了最差的打算。
就算魏军来了,他们也能守住一段时间。楚国修建城墙防御可是一把好手,如今就算是半成品也不是想打就能打下来的,而且粮食军备都还齐全,他们能撑很长一段时间。
就算临江的城墙有不少残缺还没修建,但魏军从下游攻上来也不是容易的事儿,而且只要让他们靠不了岸,他们也别想打进来。
他觉得守住是没有问题,只要富颉能把船拿下来,他们就能顺水而下,突袭魏国的后方和其他城池,以均衡这边的战局。
然而攻城的大军来的还是比他想象中快,就在他夜不能寐的时候,就听到了城墙上传来的击鼓声!
城内各处顿时连接响起了鼓声,钟仑一下从榻上起身,披甲冲出门去,迎面撞上来前来通报的令兵。他几乎是揪住人家衣领子,高声道:“是魏军来攻城了?!来了多少人!”
令兵拼命摇头:“不知道!深夜攻城,他们都没有点灯立旗,我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
钟仑咬牙冷笑:“我看是没多少人,五百主就一面大旗,他们是怕我们在城墙上点出他们人数来!让各城墙上卫兵就位,随时准备将箭矢滚石推上城墙去!不用怕,我们等得就是这一天!他们是不是从北边来的,老夫也去!”
钟仑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穿好皮甲,问身边副官道:“富颉那儿还没消息么!芮城可打不了持久战,只有快攻,若是拿下了,到天亮之前他应该来了!要是天亮之前还没回来,怕就是失利了。倒不觉得拿不下来,就怕晋人驾船往秦国跑了,把带不走的船只又给一把火烧了!”
副官道:“臣让人随时注意岸口的情景,但富颉虽然是老将,可脑子转得快,人还机敏,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钟仑一把白胡子,人都快跑起来了:“走,我倒要看看他们魏军攻的有多猛!”
嘴上这么说,但到了上阳北侧城墙,钟仑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了震。
城墙上虽然也在一波波往下放箭,但城墙下,也不断有如雨的箭矢像蝗虫似的落下,副官眼疾手快的拿起一面木盾,架在头顶。只听得木盾上如雨打芭蕉一般噼里啪啦扎下数根箭矢,副官持盾的手差点都要被震得握不稳!
而且城墙外魏军的攻势,也如不要命般,不断地有登云梯被砍断,或上头的将士身负数箭跌下去,但却也有更多的梯子搭上了城头!
钟仑只看着城墙上递箭,推石忙成一片,攻城其实不过是重复的持久战,只看谁的意志力更强。但魏军这会儿攻城的凶猛和不要命,确实也让钟仑吃了一惊。
各国的军制决定了攻城的永远没有守城的积极拼命,再加上各国绝大多数士兵都是半农半兵,不会常年在军营Cao练,虽有军功制度做嘉奖,但打输了就算被俘虏也能留条命,绝比不得那些守城那些打输了就屠城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