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前急于表现,反而落了下乘。
头一回做这般事情,宋稷还有些不自在,面上仍嘱咐着,“季山河虽是待罪之身,又有失职之嫌,便也只是做苦役,切记,不得用刑。”
用了也不能让旁人看出,最好让人吃个哑巴亏。
沈言了然,接过令牌。
却见委以重任的宦者神色不变,只垂首应是,叉手行礼领旨,起身,君臣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难掩默契。
陶杌看在眼里,心里一沉,他必须做些什么,夺回圣心。转念一想,计上心头。
要事得以解决,Jing神一松,宋稷便有些困倦,正想将两人打发,却见沈言先行站了起来,进来时脱了氅衣,此时一身道袍,越发显得空荡,仿若风轻轻一吹,就要折了,想起季山河那独属武官高大强健的体魄,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看出了圣上的顾虑,若是往常,他便是要列举种种,以此证明,自己有勇有谋,能担重任,生怕因身体拖累,沦为无用之人。
如今便也只是拱手,淡淡道,“夜间大雨,车马劳顿,臣体力不济,身体委实难消,若是再来回折腾,脸色憔悴是小,感染风寒,耽误了要事是大,是以,臣恳请圣恩,允臣在皇宫宿上一宿。”
宋稷惊诧,沈卿素来不爱拿病弱说事,这会儿头次说来,莫不是身体当真不好了?
困倦的Jing神徒然一震,“来人啊,宣太医。”
沈言抬眼,眼皮一掀,偏浅的瞳仁微转,却也没有阻止。
“不出厂督所料,陶杌那厮果然有动静。”
车厢一沉,有人跳了上来。
“嗯。”沈言应了一声,态度平平,细长的双眼微阖,仍是闭目养神。
说话的是沈言的左膀右臂,陈赦,是为役长,也叫档头,家道中落,便也凭着父辈关系,勉强通过选拔进了锦衣卫,自言与世荫承袭的天之骄子合不来,趁着东厂缺人,就填了这空缺。
没旁的毛病,便是爱卖弄关子。雁衫霆
半晌,没有听到下文,沈言睁眼,却不知对方瞧着他的脸,在想些什么,开口便道,“罚薪……”
“别,别,督主饶命。”陈赦讨饶。
和旁的役长敬畏远离不同,他是真心追随,亦不惧外界盛传喜怒不定的东厂提督,相处起来,还颇有些友人间的亲近之意,所以……
一贯爽直的脸上带着几分难过之意,似有千言万语,又说不出口。
“无事。”
想来是为夜里圣上为他宣太医之事。
一宿过去,如今怕已是人尽皆知,至于脉案,沈言转着挂在手上的手串,神色平淡,忆起圣上隐约愧疚的神色,又看到眼前人真切的感伤,方才勉强解释了一句,“宫中太医,一贯喜欢夸大其词。”
但你忧思过度,有碍寿数总该是真的。
陈赦欲言又止,心知自己人轻言微,左右不了督主的决断,便也只能尽心完成督主交代的任务。
心里一叹,说回正事,他神色微敛,凑到沈言跟前,低声耳语。
说完,直起身来,颇有些不忿,“陶杌那厮竟敢坏你的好事,你看,要不要……”
沈言支着下颌,随手翻了翻犹带体温的书卷,“你觉得,这是好事?”
“属下愚钝。”陈赦拧眉,“圣上既然愿意将如此重犯交予督主,想来是有重新倚重东厂之意。”别看东厂亦有自己的监狱,同样能不经三司,逮捕、审讯犯人,可圣上偏生更器重那群酒囊饭袋,分到他们手中,也就只有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这次涉及通敌谋逆一事,本就该东厂负责,谁成想竟然让锦衣卫给抢去了,回头又成了个西厂,说的好听,天子耳目,刺探消息,成天见的在茶楼酒肆吃茶听书,在勾栏花楼与娼ji调笑,被跟踪了都不曾发现,反应迟钝,连最次的番子都不如。”
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在家憋了许久的陈赦一股脑说了一通。
直到马车一顿,颇有章法的叩门声响起,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督主跟前发了牢sao,竟还没有被打断。陈赦懵然,“督主,你怎的不开口示意?”往日他说多了,督主都有些不耐,直接打断,让他说回要事。言词激烈些,督主又训斥他要慎言慎行,以防隔墙有耳。
如此耐心,他非但没有受宠若惊,反而越发惴惴不安起来。“督主……”
“你说的对,我为何要呵止?”沈言换了个姿势,理了理衣裳褶皱,不轻不重地提点道,“圣上之事,还是少说为上,若因此出了事,我不在跟前,你怕是要吃苦头。”
仿若遗言的话涌入耳际,陈赦鼻头一酸。
却见清瘦骨立的男人阖起书卷,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细长的双眼微眯,“说不得,这的确是好事。”
“督公,这边请。”
与厂督同级的指挥使,仍在追查季山河通敌谋逆一案,听闻东厂提督亲临,还带着圣上令牌,不敢大意,指挥使之下,形同副使的两位指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