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自然是叛国,其罪当诛,牵连九族。
至于为难……
沈言悠然品茶,雨前龙井,好茶。
陶杌亦是低头沉思,余光却见对面的男人低头喝了一口茶水,不由咯噔。
果然,头顶催促的目光便落到了他这边,陶杌心里一跳,掩饰般拨了拨茶叶,明知此时应该忍耐不发,缓缓图之,可机会就在眼前,他不由心动,犹豫了一番,仍是出言试探。
“臣以为,季小将军恐是遭人陷害。”
话音刚落,融融暖室仿若一下子冷了下来,轻敲的手指停了下来,宋稷身体前倾,大马金刀,支着膝头,看向突然忠臣直言的宦官。“嗯,继续。”不辨喜怒。
陶杌心里一沉,又道,“朝中诸大臣,怕多也是这般想法。”
宋稷神色微缓。
不待上头催促,他兀自说了起来,“季家世代忠臣,男丁战死沙场,累世之功,如今只余孤儿寡母,若因季山河一人之过,牵连家眷,难免不慈。不若……”喉咙微动,拢在袖里的手不住收紧,青筋暴起。
“若是轻易放过,往后,莫不是谁都敢行谋逆之事?你让朕在皇宫如何安寝。”宋稷声音淡淡,难掩失望,早有大臣如此建议,“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便是开恩,女眷充ji……”男丁刺字流放。
前者,他尚可接受,可后者,犯下如此罪行,流放?怕不是放虎归山。可朝中异议声颇大,怀疑事有冤情,虽有季山河的副将口证,亦不能服众,一时争执不下。锦衣卫那边似有发现,臣子们又非要说早做定夺。
不能杀,又不想放。
甚至不想季山河过得太好。怕是连圣上自己都不曾知晓这般矛盾的想法,沈言心里一笑,心知那点陈年旧事,当权者感情用事起来,不管不顾的劲头,总会引起轩然大波。
茶盏落在杯沿,发出轻响,直把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沈言轻掀眼皮,“季山河,戍边大将,镇守边关多年,比任何人都知道突厥嗜血本性,抢夺财物,劫掠百姓,啖食婴童,奴役壮年,jianyIn妻女,无论男女,皆为牲畜。”
锦衣玉食的皇帝如何听过这般不加修饰的说辞,心里一寒,又生出几分忌惮,边门如此轻易告破,幸是发现及时,万一让那突厥铁蹄直驱京城,他这中原之主,怕是首当其冲,身首异处。有这般虎狼敌绕,才是真真难以安眠。
在此关头,若凭着不甚明朗的证据,强行处置了那季山河,恐怕亦会让旁的武将心生芥蒂。
本就不甚浓重的杀意稍微消退了些许,但心里仍隐隐有些不太畅快。宋稷眉头微皱。
隐约察觉到圣上的情绪变化,陶杌侧目,看向那道病弱瘦削的身影,暗自心惊。
“此番十恶不赦,死了反倒还是解脱,又如何对的起受苦受难的百姓。”沈言插手拢袖,神色淡淡,“不若凌迟处死。臣有个下属Jing通此道,尤擅片rou,薄若蝉翼,不伤筋骨,定能做到千刀万剐而不死,届时……”
“够了!”宋稷脸色难看,胃里翻滚,出声呵斥。“朕又不是桀纣之流。”
“如此Yin秽之事少在朕面前说道。”
沈言神色遗憾,起身行礼告罪,“臣之过,污了圣人耳。”
宋稷看了眼前人一眼,一时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顶着一张天资聪颖的脸,脑子里竟也只有这般血腥手段,他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你也是为朕出谋划策。”
又忍不住再问,“若是不伤其身,你有何法子?”
心中的秤砣已然偏向了沈言,西厂虽也是他扶植起来的,但这陶杌初掌大权,手段稚嫩,不若沈言敢想敢做,手段凌厉,哪怕有意放置这把越发锋利的刀,关键时候,又忍不住依仗。
没有错过今上暗含希冀的目光,陶杌反应过来,自己俨然成了陪衬,好不容易得了信任,他自是不愿轻言放弃,若是被排挤在外,得不到消息,他又如何……
“臣亦知晓诸多不见血腥的刑罚。”
说到刑罚,沈言才是个中高手,再硬的骨头在他手里都撑不过半天。宋稷撇了一眼拾人牙慧的陶杌,越发失望,这般统领之人,如何能带领西厂,制衡东厂,便是他冷落了沈言,倾向新立的西厂,这办事能力委实差了一截。
或许,他应该再物色几个机灵的内侍以作备选。
“便如陶大人所言,一人做事一人当。”沈言兴致缺缺,“惩者,攻心为上。”
“白日为奴,夜里为ji。”
宋稷心头一震,好一出毒计。
陶杌猛地抬头,看向沈言的眼神恨不得啖其rou,喝其血,“陛下不可,士可杀不可辱!”
谁知这一声大喊,反而让宋稷豁然开朗,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他抬手,止住欲要劝说之人,目光灼灼,“沈卿,继续说。”
“陛下便将此罪人赐予陶大人。”迎着对面人惊诧呆愣的目光,沈言轻点下颌,一字一顿。
“为,男,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