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里炕头上一个骷髅鬼蜷缩在一起,哭得惊天动地。
原来这孩子也是个死婴,看魂魄的Yin气至盛,想来那念儿的丈夫已经去世多年。
“我的宝儿又哭了,你肯定是想爹爹了吧。”女人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抱起鬼婴儿,她有些失望地望着霍轻瞳,“我曾请镇上最好的师婆来算过,她告诉我要亲手编织一个稻草人,然后等到一位贵人帮我和夫君,我们才能团聚。姑娘愿意听我说这么多,一定是良善之人,求你帮帮我们吧。”
霍轻瞳站在门侧,望着她怀里的襁褓,忽而又将视线放在女人的身上,淡淡地说:“你们这样自欺欺人的活着,值得么?”
“什么?”念儿惊讶地望着霍轻瞳,她转身推开门打开窗,最后一缕阳光打进来。她怀里襁褓里的鬼婴儿微微止住哭泣,白森森的骷髅头向右歪过脑袋,发出咔擦声,她掠过阳光微微抬了抬手,婴儿Yin森的眼眶迎上霍轻瞳的脸,仿佛一个无底洞。
念儿为什么没有将这婴儿下葬?这副骷髅与魂魄融为一体,即使活下来也是畸形。
霍轻瞳转动手里的颉兽尺,有一刹那很想结束这一切纠缠,许花朝的这句身体突然奇痛,心口的某个位置特别的难受,她叹道:“这里连阳光都是假的,你这皮囊也是假的,何必苦苦执着,自欺欺人。”
念儿放下宝儿,紧张怯懦地跪倒在她的脚下,“求你了……我们生前已经尝尽了苦楚,死后不过又是一场轮回。我和夫君两心相知,只想守住这一份坚持。只要你愿意帮我们,哪怕是见他一面,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霍轻瞳深吸一口气,只听念儿道:“我和夫君在月老庙发过誓的,他绝不会背叛我的。”
“我已经死了,这珠子只能活着的人帮我放到稻草人的心里。”念娘哭泣,慌不择言道:“恩人,求你帮帮我,我只想看看他现在过得怎样,绝不会打扰他。”
霍轻瞳拿起珠子看了看,疑惑地看向念娘,“念娘,也许他已经忘了你,在人间另有一份安生。苦守着一句誓言,还不如饮一碗孟婆汤,重新给自己一个机会。”
“姑娘,你可曾爱过一个人。”念娘失望地看向霍轻瞳,“生与死根本不重要,我相信夫君的诺言,不光是为了一句誓言。他说了会找我,我就一定会等他。”
霍轻瞳叹息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只一样,若结果非你所愿,你便好好去投胎,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念娘连连点头,霍轻瞳这才带着念娘又来到屋后,荒草掩盖了坟墓的轮廓,看上去很不起眼,稻草人立在坟墓的前面,看上去更像是个不祥的预兆。
霍轻瞳将珠子放进稻草人的心脏部位,然后将它放入翻开的坟墓棺木上,那稻草人忽然燃烧起来,熊熊大火中忽然显出一番景象。
珠翠满堂的花厅里,身穿月白圆领织花绣长袍的男人正和雪青色娇媚女人摆弄怀里的孩子,院子里跪着一个平民打扮的女子,押着她的人很不客气。
男人见状也不生气,只搂着夫人的腰,笑眯眯地讨好道:“我不过是买了个贱丫头,夫人既然喜欢,送你差遣就是了。”
那夫人闻言欢喜地俯身答谢,眼角瞥过那小丫头,不落痕迹地踩上了她的手指,男人微微一笑,宠溺地看着夫人,继续笑道:“女儿最近伶俐多了,不如请个先生来家中教导。”
“老爷说的正是妾身想的,刚刚上门的几位先生我还挑了挑,有位女先生学问十分的好,人又稳重。我想着后宅内院,陌生男子出入实在不便,就付了她定金,待会人就过来。”
男人笑道:“难道能让夫人如此中意,那就全凭夫人做主吧!”
夫人笑着奉承,“还是老爷贴榜招贤的办法好,妾身只不过妇人之见。”她扫过身后不敢说话,疼得打战的女孩子,淡淡地说,“这丫头生的干净,我留着耽搁,不如赏给那教书先生伺候笔墨。”男子连连点头,“夫人所言甚是。”
霍轻瞳看着这夫妻和睦的情景,忽然听念娘腿一软登时退了几步,垂泪道:“他竟已娶了别人。”
昔日的恩爱诺言如荆棘碾过,念娘身子一晃忽然就消失了踪影,霍轻瞳听到房门重重的响了一声,跑过去一看,念娘已经抱着宝儿消失了踪迹。她担心念娘会做出什么傻事,忙跟着她跑了出去。
身后的火焰渐渐变小,焰心闪烁里映出一个身穿男装的女先生。她微笑着见过夫人,行礼道:“许花朝才疏学浅,承蒙夫人厚爱。”
茫茫夜色,霍轻瞳踩踏着夜光,一路追随,一路打听哪里有姓崔的人家。
次日清早,她终于乾县寻到这户人家,念娘正抱着宝儿站在门外,死死地盯着门外凶神恶煞的守卫,霍轻瞳忙拉住她,劝道:“就算他真的是你夫君,如今前尘不在,你又何苦执着?这里终究是一场荒唐的梦罢了。”
“我一生空欢喜,还怕失去什么呢?他既然弃了我和儿子同他人欢好,我一定要问他一句为什么。”哪怕是这鬼魅重生的安宁世界,她也想拼了这最后的尊严,当面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