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4日 除夕 小雪
懦夫向来罪无可赦。
我从来不知小狗的记忆可以这么长,我见它第一面是它丁点大时在母亲脚后跟着亦步亦趋。
再见它是便是现在,个头已过母亲腰际的它仍俯首贴着母亲安静在村口等我。
“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眼睛酸涩,只得连忙向下看,却看到那白狗将尾巴摇的啪啪响,挨着我的裤腿蹭。
小动物也是知爱屋及乌的么?
我有些恍惚,仿佛我不是六年未归。而是昨日刚回过。
这六年间年是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大都杂乱无序、黯淡无光。
与父母出柜冷战、更换工作城市、与林先生正式同居......
家里的小白狗也已长成大白狗。
问起大白近况。
一直沉默着的爸突然开口呛了句,人家孙子都生了几窝孙子。
空气霎时凝固,正厅里落针可闻。
母亲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几欲开口,泣不成声。
向来逻辑清晰的父亲,等到烟丝几乎灼到手指才急忙弹了下。
林先生悄悄把手放在我落在身旁的手上。
我张张口,未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的伶牙俐齿,我的巧舌如簧,我的风趣幽默......此刻只剩哑言。
父母之爱,此时于我是痛彻心扉。
我是懦夫,向来都是。
良久。
强忍泪水转头,发现林先生另只手在裤子上摩擦,这是他不安的标志。
他在害怕。吗?
看啊,多失败,亲人都因为我承担着负面情绪的折磨。都因为我。
“林先生待我很好。我不孤独。”
“我们都有稳定工作,不管是养自己还是养家庭都不成问题。”
“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直到我离世或者他离开。”
“爸妈,相信我,我很幸福。”
泪水咸涩,心头苦涩。
只得咬着自己舌尖。
良久......
“好。”
我听到我父亲颤抖着应声。
感受到身边的林先生手指倏然抖了下。霎时站起,给爸递烟。
爸伸手接了,夹在了耳朵上。
母亲用袖头沾了泪,站起来风风火火张罗饭食。
“爱”你的人总在妥协,卑劣者总在利用“爱”。
恃“爱”而骄。
卑劣至极。
饭桌下林先生握紧我的手安慰我。
一切原也没那么糟。
他的手汗津津的,我揉捏着、他的腕骨笑了声。
其实事情确实都没那么糟。
正如今天的天气一般,昨日下的一夜的雪,早上便已停止。
只要不多想,就不会想到此时还是Yin天,雪随时还会来,甚至更猛烈。
先生是乐观主义者,与我自是不同的。
此时望向林先生,他脸部线条柔和许多。窗外白雪反射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安慰平和。
饭后他坐在我幼时躺的床上,兴趣盎然的翻看着我的家庭相册。
不知为何家族亲戚都有做相册的习惯,本来我只觉得多事,拍照都不情不愿。如今只觉得每一张都是珍贵的、散落的、难被捡拾的回忆。
感谢林先生张张都听我絮叨,帮我回忆起童年许多来。更感谢我母亲,偶进来送茶水、水果也讲了许多我都没印象的事,母亲件件如数家珍。
临近睡前林先生接到他父亲的电话,似是询问年在哪过。
也是稀奇,这都除夕了才询问,不管在何地都晚了些。
我翻看着教育局新发的通知,注意力其实并不集中,以至于看到先生在瞟着我的神色,另只手似是在调小音量。
其实也不必,我向来都是知晓分寸的。且懒得很,也不愿生些闲气。
随手拎了个苹果,起身出门。
给林先生打了个个手势,他并未起身。
农村夜晚还是挺黑的,尤其是在二楼廊下。
远处几家灯火点点。更远的地方传来几声狗叫。引得院子里的鸡畜一起蹭动。
忽的听到脚步声,父亲披着军大衣上楼,看我站着局促笑着说,是看看楼道的灯有没有问题。
可母亲之前才交代过让我安心,我回来前父亲已检修了数十遍走廊的小灯。
我怕黑,他从来都记在心里。
我未言,父亲轻声唤了声“文文”。
是我的ru名。
我应了声。父亲红着眼眶连连说好,语无lun次说着好好休息、放宽心......如此种种。
林先生此时叫了我,我看向父亲,他已转过身去,是要下楼。
我扶了他一把,竟被父亲手肘的骨头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