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洛听得心里如被鼓槌，那个对谁都无比温和的哥哥，有什么理由要为了一群或许连见都未曾见过的宗亲枉送了性命？
秦王爱他，他亦爱着秦王。可是，秦王除了湫洛，谁都不在乎、不留恋，除湫洛外，其他人不过是他可以随时弃之的棋子。
湫洛的心猛地一紧。
狼穆见湫洛没有反应，继续说：“可秦贼不甘，命李信放火烧山，非要‘河泽尽、荒山焦、挖地三尺’。那时燕王室就躲在附近，生怕此事殃及宗亲。陛下权衡利害关系，不得已忍痛派人将前太子杀掉，将其首级献给秦国，想以此求得休战，保住燕国不亡。”
湫洛的手掌已经在衣袖里攒出血来，丹唇此时被咬得惨白。秦王，那个让自己记挂了十年的男人，他爱他的志在江山气势凌然，却也因为那个人的意志而国破家亡……
“太子爷不用担心，秦王素来宠爱陛下，宫人皆知，若太子爷要在秦宫外围散步，想必没人敢有微词。只要太子爷出了内墙，外墙的后门自然有人接应。”
心头一跳，湫洛突然记起一件事。那是丹派荆轲行刺不久，自己愚蠢地以为用身体可以交换燕国安危，却被秦王狠狠地玩弄了三个昼夜。那时秦王用脚尖抬起他的脸，问道，你的皇兄太子丹，也这样要过你么？
狼穆叩首：“太子爷天生聪颖，又深得秦王喜爱，想必会有办法的。”
可是……
虽然温泉遇刺事件之后，他就暗下决心不再提先前之事，重新认识这个在心底封藏了十载的男人。
“太子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件事之后，秦王似乎心有不甘，于冬末再次起兵攻燕，蓟都被破后，陛下与前太子逃亡辽东郡。秦将李信率领秦军数千人，穷追前太子至衍水，幸而前太子因潜伏于水中幸免于难……”
身后狼穆对着湫洛离开的背影再一叩首：“太子爷深明大义，必将为燕国歌颂。”
那个人骗了他，口口声声说着要让自己的快乐，口口声声说着要保自己周全，可他干的第一件事，却是将兵戈挥向情人的国家、逼死了他最爱的哥哥！
离开了狼穆，湫洛却比之前更加烦躁。
莫非那个人一直记恨着哥哥，以为他和哥哥有过什么？
冷酷、肃穆、端庄、狠绝。这是湫洛早就知道却刻意忽视的秦王的另一面——他对自己之外的人的另一面。这样的秦王，让湫洛好害怕……
可秦王的爱，这不代表他可以理直气壮的伤害他的家人。湫洛不是秦王，他无法容忍那个人的恣意狂然。
湫洛却被他吊得心里难受。他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如果你最爱的人要杀你的亲哥哥，而且还是自己的父亲手刃儿子。每个人都心甘情愿理直气壮，那么你要怎么办？
————————————————————————————————
可是……他清楚的记得，刚才狼穆所说，丹被杀是在晚冬之时，而他与秦王相诉衷肠却是在这之前。也就是说，当他心甘情愿与秦王发生了那样的关系之后，那个人却还是对他的国家下手了！
狼穆知道，他的太子现在正在心里剧烈挣扎，只是火还需要再大一点。狼穆依然恭恭敬敬面伏于地上，幽幽道：
河泽尽、荒山焦、挖地三尺……的确像是那个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说到这里，狼穆偷偷看了一眼湫洛。后者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既然丹已死，他想知道的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胸腔的地方好难受，思绪是如此的混乱。他强忍住无法承受而逃离的冲动，压着声音问：“丹的尸首还在绛薇宫？”
有些话到一半就可以了，说出来了，反而失去了某些重要的意味。
狼穆听了大喜，立即道：“事实上陛下也不忍前太子这般，虽对外宣称停尸绛薇宫，实则绛薇宫里只是一副替死鬼的皮囊。陛下已经偷偷命属下等人将前太子的龙体运送至秦国边境，希望能与首级合葬。可最终要如何，只等太子爷定夺。”
“我若出去，自然会有人跟着。一旦哪日遣了随从，虽然宫人也都遵命，可立刻便会上报给秦王。”
湫洛不再说话，兀自离开。
湫洛听了在心底冷笑。什么歌功颂德假仁假义，不过是为了满足某个阶层的需要，丹那般的人儿，不也是最终为了所谓的国家危亡而沦为夭魂。
湫洛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也难怪，那时候的自己怕秦王怕得要死，唯一想的，就是回到哥哥的庇护之下。湫洛心底突然生
狼穆继续添火：“现下只有太子爷能够为前太子敛骨了，陛下顾及秦国不便做这些，宗亲更是唯恐避而不及。唯有太子爷和陛下的这层关系……”
湫洛沉声半晌，道：“我要……怎么出去？”
心无以复加的慌乱着。
情，闭上眼睛，问：“这与父皇……杀皇兄有什么关系？”
“燕将破亡，前太子尸骨未寒，太子爷还要惦记敌国的鸳鸯暖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