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晗潇又病了。
她的身体并不算好,这一回自京宁寺回来,偏偏连下了三天的大雨,一冷一热之下,备受煎熬。好在殷梨亭发现得早,请医延药,一阵折腾。
这日两人进了客栈,还未入门,便见一白发婆婆,弓腰曲背,紫衫玄衣,左手执着一串念珠,却是黄金铸成的一朵朵梅花,驻着一根白木拐杖。身边跟着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姑娘,俏丽多姿,只眉目间蕴着一股黑气。那婆婆运起拐杖,内力蕴于其中,不过片刻便在大堂的柱子上刻下一个印记。
合该是命中注定,若是别的,殷梨亭决计不会多看一眼。毕竟江湖里武功高深的人不多,有怪癖的人却不少。那个印记,竟是武当特有,刻在武当弟子的佩剑、用于内部联络的印记。殷梨亭登时蹙了眉,拦住了这行为古怪的两人:这位婆婆,在下武当六侠殷梨亭。两位随意刻画我武当联络印记,却是为何?紫衫婆婆被人拦住,原是不快,听到这人自称殷梨亭,反是问道:你便是武当六侠殷梨亭?她虽已年长,眼眸却是清澈透亮,待殷梨亭点头应下后,登时大笑起来,原以为武当中人深居简出,我老婆子心愿难圆,老天倒是厚待了我一回。
慕晗潇见机不妙,她虽不知那婆婆是何人,观其眼神,却是暗藏狠意。她身子尚未好得完全,一开口却叫人无法忽视:六叔,我乏得很,我们且找个地方歇歇吧。
殷梨亭一时有些犹豫,眼前这事不及分明,潇潇的身子又着实要紧。紫衫婆婆年轻时也是个风流人物,见得这两人眉目官司,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出手却向慕晗潇攻来:殷六侠不好抉择,我金花婆婆便帮你下了这个决定。这一枚暗器挟内力而来,慕晗潇端是个多病身,便正正打在她胸口。殷梨亭看到这一枚金花去处,不能拦下以致她受伤,心中已是痛悔万分,忙扶住她,几下点住xue道止血。待他看到那伤处流出的鲜血,心间的怒火蓦然冲上脑中:不知前辈与我武当到底有何仇恨,竟对一个小辈狠下毒手?是了,那鲜血隐隐透着一丝黑色,正是中毒的迹象。
金花婆婆听着这一句近乎冒犯的话倒也不生气,随侍一旁的小姑娘忍不住道:不许你骂婆婆!她看了看中毒后脸色苍白的慕晗潇,神色略有不忍,却道,婆婆肯赐她一朵金花,是她的福气。金花婆婆打断了她的话,勉强算是解释道:蛛儿,不用你多嘴。武当派与老身素无仇怨,老身只是看不得你们这些年轻男女,恩恩爱爱。
殷梨亭反手压下自己的动作,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对这一老一幼动手。慕晗潇觉察到他心绪起伏,遂抚上他的手,宽慰道:六叔,别,我没事。
名唤蛛儿的小姑娘又开口道:婆婆的毒很是厉害,你还不带她去女山蝴蝶谷,找医仙胡青牛,若迟了可救不得了。
殷梨亭看着怀中人面色益发苍白,再顾不了许多,遂抱起慕晗潇自去了。
金花婆婆捂住唇连咳了几下,方喝道:蛛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随婆婆走?蛛儿应声而去,回想着方才的小姐姐,自己一人随婆婆住在灵蛇岛到底有些寂寞了。金花婆婆却怅惘起来,当年她与他,何尝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如今生死相隔、断却人肠。
经年若重逢,惭向镜中言。
蝶谷医仙胡青牛,号称见死不救,果然不假。
连同殷梨亭与晗潇,六大派受伤而逗留于此的弟子已达二三十人。他们均是被金花婆婆打伤,又得了指点来蝴蝶谷,偏偏胡青牛真是个铁石心肠,索性在医庐外搭了棚子,勉强遮风挡雨罢了。这事情里透着一段古怪。开始殷梨亭倒也寄望于这位蝶谷医仙,而后听得这些武林同门言语,心思不由冷了大半。晗潇觉察到他心绪翻涌,遂握了握他的手,以作宽慰。
相较于这些人来,慕晗潇的伤势倒是不重,只她无半点内力,所受痛楚无法缓解。他每日便传送内力,助她缓解痛苦。朝夕相处,自然多出几分默契来。他勾起笑容,示意她无事,心中却是纠结不已。
临了夜间,殷梨亭好容易安置着晗潇睡下,便出去走了走。忽有人影闪烁,他心中讶异,忙跟随上去,这便牵扯出胡青牛与其妻王难姑的一段公案。
且说胡青牛与王难姑两人虽争斗多年,到底恩爱难舍,听得殷梨亭道是故人寻仇,竟是下定决心要同生共死。胡青牛将遇生死大劫,心中倒豁达许多:你这小子虽为六大门派之人,却是心地仁善,对我夫妇二人有恩。这小姑娘,我可一救这一言毕,殷梨亭自是不胜欢喜:前辈当真救得潇潇?胡青牛抚了抚一把胡子:我蝶谷医仙是什么人物,一个小姑娘如何救不得!待他余光见得王难姑面色变化,又道,自然,若论其功夫,我远不如师妹多矣。要救这姑娘,她就必须入明教。我胡青牛早立下誓言,除明教中人,绝不救名门正派弟子。你固然于我有恩,却万万不可破了我的誓言。
殷梨亭还待说些什么,慕晗潇却已接过了话头:前辈若出手救治,于我便是救命大恩。晚辈慕晗潇在此,求毒仙前辈收我为徒,此后便是明教弟子。
王难姑眉开眼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