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还在想着在互道「再见」之前,还有什麽心事可以对他坦言。再次陷入长考困境的我,却被他这声「糟糕」给唤回现实世界来。
他翻找着他的包包,脸上露出一丝不安的表情。
「怎麽了?」我问道。
他低着头继续在包包里查看,随口回应我说:
「我的钥匙不见了。」
「是喔,会不会掉在路上还是…」我说。
「应该不太可能掉在路上,可能放在我朋友家吧。」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几通电话,与此同时,时间也悄悄的过了午夜十二点。
电话并没有接通,他将手机放在桌上,叹了一口气说:
「我朋友没接,可能是睡着了或是跑出去狂欢了吧。」
「这还真糟糕,宿舍那里没有别人可以帮你开门吗?」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现在住的是学校宿舍,还是外面的套房,又或是跟人合租公寓,为了表示些微的关心,也只能这般随口问问。
他摇了摇头,说:
「应该是没有人有我的钥匙吧,有的话也只有房东,但我手机里没他的电话,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阿咧…」
「这种情况,只能叫开锁的来开了…」他说。
「那麽晚又那麽冷,会有开锁的吗?」我问道。
「台北好像有24小时的开锁店,不过可能要多给锁匠钱吧。」他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不然就只能去朋友那里叨扰人家一晚了。」
我不知道突然从哪冒出一个想法,不经思索的便对他说:
「你可以来住我寝室啊。」
「你寝室?」他满脸愕然的看着我。
「对啊,我们刚期中考完,寝室的人都跑光了,只剩我一个。你可以睡我好朋友P酱的床,他不会介意的。」
我本来以为他会推辞或是陷入思考的,没想到他竟很随兴的回答我说:
「好啊,我没去住过师大的宿舍耶,去别的学校宿舍过夜应该蛮有意思的。」
答应的真爽快。
事不宜迟,否则真没捷运坐那真是天大的麻烦。我们收拾了桌面,出了麦当劳,拿回放在伞架上的雨伞,再次步行回到台大医院站入口。
我们再次同撑一把伞,我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浮现。原本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才不过几小时的时间,却变成得靠一把伞才能躲避雨滴的袭击,变的好像有种「命运共同体」的样子。
我不记得曾和他同撑一把伞过,我前一次其他人同撑一把伞的经验是与Teddy。
那也是个下着绵绵冬雨的夜晚,百般无聊的Teddy带着我到他们学校闲晃。原本两人只是如普通朋友般共在一把伞下,但夜色加上雨中景致,让Teddy的猪哥性上身。他不顾旁人的眼光,用手搂着我的腰际,而我也如小鸟般,竟顺势依偎在他的肩头。
当然,在这种罗曼蒂克的催化之下,在当晚回到Teddy家後,自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回到现实层面,对他我不会也不可能有对Teddy那种遐想,只是在行走间,偶尔偷看身边的这个人,总觉得他散发出一种既熟悉却又陌生到不行的气味,让我感到并不是很自在。
我们坐上了捷运的尾班车,车上的人很少。我们随意的坐在隔着走道的相对位子上,聊起了有关他想申请交换学生的事。他说想申请明年暑假到英国的交换学生,所以现在一直在修一些英文的相关课程。比起我只是靠猛K教科书考上师大,一向课业表现优异的他,各种学科可是平均的强,听说他在高中时英检就已经通过中高级,这是很多名校大学生还不见得考的过的等级,当然我也不可能考的过。
「你染头发、穿耳洞,这种打扮…面试的教授会让你通过吗?」我揶揄他。
他笑着说:
「搞不好真的不会过喔,那我在面试之前要把头发染回来,穿西装打领带装着一本正经去面试。」
「去英国耶…」我心中既感叹又羡慕。
我虽没在对话中表现出对他的欣羡,但他真的蛮利害的。对我而言,拿全额奖学金去国外当交换学生,这种事我根本达不到,能考上师大是我运气好,才不像他靠的全是真材实料。
在以前,我从不羡慕他,就算是对他的成就有点心动,那也是嫉妒的成分居多。当他一有任何成就,我马上会在心中列出一些负面表列。譬如在国中的时候,他考全班第一名,我立刻会想到:
「第一名有什麽了不起,我一百公尺跑的比他快。」
我故意忽视了他其实在50公尺游泳的考试里,足足比我快了10秒钟。
从今天开始,我终於能找回我与他关系中失落的那一环─也就是从正面角度来肯定他。
「有个样样杰出的弟弟,又不是什麽坏事,对吧?」我在心里这样说道。
※※※※※
打开寝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