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出口到了,你要回去了吗?」他停下脚步,对着我说。
「嗯…不回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呵。」我乾笑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说:
「现在还不到九点,捷运站附近有麦当劳,要去坐一下吗?」
我压根也没想到他会提议我俩找地方聊天,听到这话,我竟然傻住了,什麽话都说不出口。
「怎麽不讲话?你有事吗?」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不不…我没事,一起去麦当劳吧。」我连忙说。
「我还以为你不方便咧。」
「不是,就一时想别的事失了神,不好意思。」
於是,我与他转弯出了公园,过了几个路口便到了麦当劳。
「你先进去点吧,我不会饿,帮我点杯咖啡好了,我想在外面抽根烟。」他对着正把雨伞放到伞架的我说。
我搔了搔头,说:
「抽烟不太好喔…」
「我抽很久了,你不知道吗?」他从包包拿出烟跟打火机说道。
「我不知道…」
「我高中就开始抽了,压力大嘛。」
他点燃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袅袅的清烟从他的鼻孔、嘴巴里吐了出来。他说:
「这是我的秘密,不可以跟爸妈讲喔。」
「嗯…」
天晓得你还有什麽天大的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
「那我先进去点餐了。」
「嗯。」
我点了一客4号餐,晚餐没吃的我,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了。我点餐的同时,他已经抽完烟,进到店里来,站在离我身後五步之遥等我点好餐。
我们坐到可看到窗外景物的高圆凳上,外面的雨依旧下着,来来往往的人车比起刚才又更少了。
麦当劳里暖色的灯光,让刚刚尴尬的感觉化解不少,我也变的比较敢与他交谈。
「很意外吧,竟然在228公园遇到我。」我说。
「是啊,真的很意外。」
「我们好像不曾单独两个人这样坐在麦当劳里吃东西聊天吧。」我咬了一口汉堡,说道。
「嗯,我们的磁场可能是同极相斥吧,所以都碰不到一起。」
「对啊,连回到家里也相互排斥。」
「哈哈,我可没有故意排斥你喔,是你对我比较不好吧。」他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
「我几时对你不好过,是你都不理我吧。以前你放学回家,吃完饭就把房门关起来,根本就见不到你。」
「外面那麽吵,你打电动、爸妈看电视,当然要把门关起来啊,你忘了你国中时候跟那个姓沈的讲话有多吵吗?」
我偷偷看着他一面说话一面看窗外时的侧脸,这才发现,这个人平常很少跟他讲话,但真正说起话来,还真油嘴滑舌的。
虽然话题最後变的有点像「斗嘴鼓」,至少是个好的开始,光方才到现在我与他所说的话,大概就超过今年前十一个月的对话总和了。
「你不是考完了,怎麽没回家,妈不是一直叫你回去吗?」他说。
真难得,他竟然会关心起我的事。
我还是拿系羽练球来搪塞:
「我们系上羽球队要练球,所以没办法回去。」
「没想到你会打羽球,我以为你只会打电动。」
这话说的还真酸,最好是我只会打电动。我很想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在以前都瞧不起我」,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吞了回去。难得两人对话的气氛还不错,这种尖锐的话语还是先收回,等改天再慢慢问吧。
「我打的也不怎麽好,只是在旁边帮忙充充场面,那你呢?听说你好像有参加什麽社团嘛。」
「就还好,一个普通社团中的普通社员,有活动的时候会比较忙。」
「是什麽社团呢?」
「秘密,反正就是联谊性质的社团,也没什麽特别的。」
连参加什麽社团都要保密,他又变为那个充满神秘的薛宗廷。我也一样,他越神秘,我越想追根究底的去挖他的秘密。
他的咖啡已经见底了,因为续杯只要半价,他到柜台去续了一杯。
说实在的,他的外表与行为,和我的差距越来越大了。我还是那个喜欢吃路边摊、逛夜市、讲台语的南部男孩,而他染头发、穿耳洞,一下子抽烟、一会儿喝咖啡,对事物的品味与我完全不同。我们除了轮廓与身材这类外在表徵看起来很像以外,早已不是那对在小时候会被误认为同一人的双胞胎兄弟了。
他续完杯回来,静静着坐在圆凳上看着窗外,并没有跟我讲话。
气氛再次凝结,我与他之间的话题又没了。
我心想:
「不管了,难得有那麽刚好的机会能遇到他,我要把所有的心声都说给他听,就算以後我们还是『相敬如冰』,至少我会少了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