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外壳的N牌手机,加上一条手编的彩色祈福带。
我一眼就认出那条祈福带,因为同款式的祈福带这世界上只有两条,那是母亲亲手编给我们兄弟一人一条。
我有如被雷打到一般,呆坐在那里。
「他怎麽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我脑中不断的乱想。
是来等人?还是来闲晃?还是…
我不敢再往下想,因为他怎麽可能会是圈内人呢?但我也不敢去跟他相认,只是全身发僵的坐在那儿。
约莫讲了三分钟电话,他把手机收进袋子里,拿出一条围巾围在脖子上。的确,这夜越深温度也越冷了。
我呼了一口气在手掌中,稍稍地化开了那冰冻不堪的冷冽。
又坐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去从包包里不知道掏出了什麽。
我看到打火机点燃的火光,原来那东西是香烟。
我从不知道、也不认为他会抽烟,他这种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又从小到大都是名列前矛的好学生,怎麽可能抽烟呢?反而是我这种放牛班的咖,不烟不酒才真是奇怪。还记得高职的时候,同学们总是聚在厕所里哈草,我对他们的邀约一概拒绝,这着实让我受了不少的白眼,不少同学认为我是个不合作的家伙。
虽然我不碰烟,但我不意外他会抽烟,他的个性比我来的果决多了,对新的东西可能也比较容易尝试接受。
抽完了烟,他再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看,然後弄了弄围巾跟头发,好像要离开了。
「薛宗兴,快啊,去跟他相认啊。」我的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我。
一向胆小如鼠的我,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然悄悄的挪动屁股,站起身来,走到他後方的长椅。
我伸出微微发抖着的右手,慢慢的、慢慢的靠近了他的肩头,轻轻的拍了下去。
同时,我从喉咙深处硬是逼出一句话来:
「哈…罗…」
他完全没想到会有人跟他打招呼,吓了一跳,立刻转过头来。
在他转头的同时,我的心脏差点没从嘴里跳出来,因为他真的是我所想的那人-我在政大读书的双胞胎弟弟。
「啊…」
他看到我,也突然的无言了。
我挤出一丝笑容,搬出无比客套的话说:
「还记得我吧。」
废话,都是兄弟,怎麽会不记得呢?
他满脸尴尬的回答我:
「你怎麽会来这里?」
我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我是来逛公司的,於是假惺惺的说:
「读书读的好闷,我来这里透透气的。」
我把问题丢回给他,反问道:
「那你呢?怎麽又会来这里?」
「我…」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
「我来找朋友,没事来这边逛逛,等一下就要去坐捷运了。」
气氛依旧是尴尬到一个不行,心里的另一个性格又向我喊起话来:
「薛宗兴,勇敢点,跟他讲话啊,他又不是什麽外人。」
我被心中的话说服了,勉强开口说:
「你们期中考考完了吗?」
「还没,下礼拜要考。你们好像考完了,对吧?」
我点了点头当做回应。此时,天空又下起了细雨。
「又下雨了,我得走了。」
他匆匆的站起身来。
「你没带伞吗?」
「嗯…」
「我有带,一起撑吧。」
我拿出伞并张开,伞花底下遮罩着我与他,也让我俩免於受到越来越大的雨势所淋shi。
「谢谢你,刚刚我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所以没带伞。」
「一块走吧。」
我们一起走离公园,往捷运站的方向而去。
「你怎麽会认出我呢?」他拉了拉围巾,转头对我说道。
「嗯…刚才我坐在你後面,看你拿出手机来,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妈做给我们的祈福带。」
「你眼睛还真利。」
「嗯…」
我们又陷入了无言的沉默里,只有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还有我们踩过shi濡地上所发出的脚步声。
我的心里有好多话想跟他说,但却像被关在深海潜水钟里的可怜人一样,在不断的呐喊,现实上却什麽话都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他的心情是否跟我一样澎湃,或许他只认为是个巧合,好死不死的遇上我这讨人厌的哥哥,徒让他的好心情沾染一堆晦气。
我越想,话就越说不出口。
走着走着,捷运入口已映入眼帘。
兄弟俩在短暂的邂逅之後,似乎很快的又要分道扬镳,回到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
我为自己的懦弱而在心中哀叹,却一点说出口挽留他的力量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