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学校揭晓的几天里,我偶尔会有种忐忑,胡思乱想着一些天马行空的「可能性」,像是:「补习班的落点分析是真的吗?搞不好我会落到偏远的学校。」
不过静下心来再想想,在他的心里,或许跟我同样不安,害怕我考的比他好,或是真的成为他的学弟,这下子他肯定会尴尬万分。
「我也不想成为他的学弟!」
放榜的结果总算吹散了忐忑的迷雾,最终的答案是以我的狂喜坐收,我考上了师大。国立台湾师范大学,这以往我不曾想、也不敢想的如天堂般的学校,再过不久,我竟然要成为她的新鲜人了。还好我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确认我的Jing神状况还可以,要是神经衰弱一点的话,搞不好会跟课本里的范进一样,中了举後却犯了失心疯而糗态百出。
这事在小村子里一下子就传开来了,亲戚朋友打来恭贺的电话不断,村长还差点来我家门口贴红纸。说实在的,这年头大学那麽好考,也用不着这麽大张旗鼓的宣传。我的事被所有人知道一点好处也没有,只不过徒增我的压力罢了。
不过这事够让老爸老妈在乡里间扬眉吐气了,家中两个孩子都考上一流的国立大学,就算工作再辛苦大概也拼了命赚学费,好让儿子们都能读到大学毕业。
父亲笑、母亲笑,我偷偷的暗笑,在家中唯一不笑的人就是他。他在八月中就包袱拿着说要上台北了,母亲叫住他,问他为什麽那麽急着去台北,他说学校社团有事情,要先上去处理。
我坐在客厅里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一面侧耳偷听母亲跟他的对话,一面心想:
「社团?我看是心眼容不下我在他面前猖狂,乾脆溜回台北,眼不见为净吧。」
当天晚上,父亲我们两个叫到跟前,循循善诱的说着:
「恁兄弟ㄚ勿通安呢结气,两个人拢是爸爸妈妈的心肝rou。仝一个老父老母生出来ㄟ囝仔,那ㄟ架未合,逐天互相冤家、互相呛堵,安呢甘好?(你们兄弟两个不要这样互相使脾气,两个人都是爸爸妈妈的心头rou。同一个父母生的孩子,怎麽个性会那麽不合,每天吵架、呛声,这样好吗?)」
「无啦,阮只是稍夸时阵冤家啦…(没啦,我们只是偶尔才吵架啦。)」他抢先回答老爸的话。
「甘安呢?爸爸看恁互相不讲话以经归落年啊。毋是爸爸妈妈无知恁两个ㄟ问题,是爸爸妈妈无爱讲。恁拢已经大汉啊,嘛只有互相一个兄弟仔,毋通搁安呢囝仔性,爱互相帮赞、互相痛疼,毋通看着就甘那冤仇人。(是这样吗?爸爸看你们互相不讲话已经好几年了。不是爸爸妈妈不知道你们两个人的问题,是爸爸妈妈不想讲。你们都已经长大了,也都互相只有一个兄弟,不要再这样孩子气,要互相帮忙、互相疼惜,不要见了面就跟仇人一样。)」老爸很沉痛着说着。
我跟他多年来公开却不明讲的心结,就在这个晚上被父亲给点破了。
父亲接着说:
「阿廷,恁哥哥考到师大,汝嘛应该替伊欢喜,伊重考真辛苦,汝嘛毋是毋知。(阿廷,你哥哥考到师大,你也应该替他高兴,他重考很辛苦,你也不是不知道。)」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不发一语。
父亲见他不答腔,又说道:
「恁哥哥九月也欲去台北读册,爸爸甘通拜托汝稍照顾一下,带伊去四界遶遶,熟识一下台北ㄟ环境,有闲时阵与伊作伙呷饭,安呢甘ㄟ使?(你哥哥九月也要去台北读书了,爸爸可以拜托你稍微照顾他一下吗?带他四处去绕绕,熟悉一下台北的环境,有空时跟他去吃个饭。这样可以吗?)」
「嗯…」他没有说不好的理由,只好点了点头。
父亲又转过来对我说:
「阿兴,汝是哥哥,爱稍让一下小弟,毋通逐摆拢佻工欲与伊相争。(阿兴,你是哥哥,也要稍微礼让一下弟弟,不要每次都故意要跟他相争。)」
「嗯…」我跟他做了同样的回答,但我嘴里说「嗯」,心里却不是这样。我在心中回答着老爸的话:
「拜托,我才比他早三分钟出生,这样也要当老大哥让小弟吗?而且最好是我每次都故意要跟他作对啦,明明就是他先找我麻烦。」
父亲又说:
「汝若上台北,爱常常与汝小弟联络,毋识ㄟ代志就问伊,知无?(你如果过阵子上台北,要常常跟你弟弟联络,不知道的事就要问他,知道吗?)」
「知啦。」我没好气的回应道。
「知就爱去做,麦互爸爸妈妈烦恼。(知道就要去做,不要给爸爸妈妈烦恼。)」母亲在一旁帮腔。
被父母念到一直低着头的我,侧眼瞧了他一下,也许是双胞胎的心电感应吧,他同时也转过头来偷看我。
两人四目相接不到半秒钟,发现对方都在看着自己,几乎也同时的撇过头去,装做一付不知情的样子,假惺惺作态,用身体表示,没有观察对方的意图存在。
这眼神的交接,反应出我与他关系的矛盾。一对亲生双胞胎,却连眼神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