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火车乘客不多,整个车厢大约只有十来位旅客。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外头除了路灯、车灯与住家的亮光外,也没什麽景色好看的。Teddy似乎有点累了,不再说话,整个人深陷在座位上,眼神也变的涣散。
「你累了喔?」我小声的问Teddy。
「嗯…有点。」
「今天都在忙什麽?」
「早上上课,下午帮教授查资料,晚上跟朋友去吃饭。」
「那还真充实。」
「充实归充实,其实很累很无聊。」
「嗯…不然,你休息一下,我到站在叫你吧。」
「好啊,是到善化喔,不要坐过站了。」
「不会啦,我来台中就是自己坐火车的。」
「嗯,那我先眯一下。」
我偷偷看了一下Teddy,他闭起眼睛,一下子呼吸就沉重起来,看是进入梦乡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便拿出历史讲义来看。
火车上的乘客好像都睡着似的,除了火车本身与铁轨摩擦发出那喀啦喀啦的声响外,一点人声也没有。我静静的读着书,也颇有声声入耳的惬意。
火车过了斗六,Teddy已经陷入深沉的昏睡状态,呼吸声越来越大声。我心里着实小紧张了一下,怕他会打起呼来,让别的乘客听到。不过Teddy毕竟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不至於会像中年男子般鼾声如雷。
我放下书本,望着夜色蒙胧的窗外,一股想家的情绪忽然又涌现心头。这次回台南,是要跟Teddy去左镇他家,虽然下车的善化离我家也不远,却不可能顺道回家。这让我想起前阵子刚学过的「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神话传说,用在这里可能有点引喻失义,不过我想大禹当下的心情,搞不好还跟我有点类似呢。
上台中後,父母亲在十月时有来看过我一次。那次父亲的态度改变了不少,对我讲话和蔼许多,这是我上国中之後不曾有过的待遇,我想应该是小泓在他面前对我多有美言吧,当然还有我的改变啦。临走前父亲塞了五千块给我,要我好好吃饭,天气冷要多穿点衣服。
火车渐渐慢了下来,发出「咚咚、咚咚」的声响,应该是要进站了。从放送器中播放出来的罐头音效说出了:
「嘉义站到了,请准备下车。」
车厢里有几个人下了车,另外几个人则上了车。
我觉得我自己也不是个热情的人,甚至个性有点冷漠。从他离家以後,我不曾向父母探询过他的状况,而父母亲也没在电话中讲过他在台北的大学生活过的如何。我猜想,他应该也没问过我在台中过的好不好吧,既然他不问,那我为什麽要问他?搞不好他现在正跟同学在电影院看着电影,或是在KTV点歌,准备唱上个一整晚,又或者是跟新交的女朋友手牵着手散步在校园里,好不浪漫。
「哼,我明年考上就可以跟你一样过那种爽快的生活了。别高兴的太早,我不会输给你太多的。」
我心中的怨妒,又超越了我偶尔兴起的关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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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ㄟ,起来了,都过隆田了。」我摇了摇睡整路的Teddy。
「啊…是喔,过隆田了…」Teddy揉了揉眼睛。
「睡的很饱吧。」
「还不错,坐火车很好睡。你没睡喔?」
「没啊,不想睡。」
「你该不会整路都在看书吧。」
我假意的点了点头,其实从过斗六之後我都在发呆跟胡思乱想。
「需要那麽认真看书吗?我考研究所都没你那麽认真。」
Teddy冷不防的伸出手来捏了我的脸…
「哎唷!很冰啦,你是刚从北极回来喔。」
「对啦,我刚刚作梦梦到去北极玩,可以吧?」Teddy对我扮了个鬼脸。
「有够冷的…这话我很难接耶。」
在我与Teddy斗嘴的同时,车上广播又传来:
「各位旅客,善化站到了,请准备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