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尊贵的富贵花,怎么会想到要简朴。
反倒是谢淮,再是位高权重,也很有几分安贫乐道,真正要“长远打算”的人,恐怕是谢淮才是。
顾侍郎笑眯眯地道:“今儿御花园里头,摆了宴席,朝廷重臣皆在席上,瞧着天色不早了,下官同太傅一道走罢。”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女帝回京后,这宴席肯定是要摆的,可平日两宫太后便对她这些事儿不闻不问,只是惦记着抓住手中权力,偏偏是这一回,据说是亲力亲为拟定了宴席名单菜式,显示出了十二分的殷勤来。
众人心里都有隐秘的猜测,所谓图穷匕见,女帝同两宫太后之间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多年,也是时候该撕破表面的风平浪静了。
一直乖巧温顺的幼虎,终于对着圈养人露出了尖利的爪牙。旁观者知道这场厮杀必定血腥,难免升起隐秘的快意来。
谢淮略正衣冠,还未曾出门,却见赵总管来了,老宦官年纪大了,这些时日愈见憔悴,身侧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宦官捧了一物,谢淮不明所以地伸手接过,才发觉是一块玉佩,玉形如龙尾,略成弧形,光泽温润,放在手掌之中,隐隐生暖意。
赵总管微笑道:“陛下说先时得太傅所赠发簪,无以回报,便以此物相赠。”
谢淮拿着玉佩,略略扬眉,是个有些惊讶的神情,“此物珍贵,是先帝所留,我——”
赵总管打断他说,“孔夫子说,‘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队,礼也;叩之其声清越以长,其终诎然’,谢太傅当得此物。时候不早了,谢太傅赶紧随老奴进宫谢恩罢。”
谢淮摩挲了一下那玉佩,不明白苏凝绿的意思,可既然是心上人所赠,又焉有不佩之理,他便解了腰间原所佩的玉玦,将玉佩系上了。
谢淮入宫之时,已是华灯初上,宫人一一点起琉璃宫灯,廊下灯影幢幢,花木扶疏,昨夜下了场细细春雪,如今枝头残雪化了一半,随着微风簌簌掉落,在地面留下被洇shi的深色痕迹。
女帝从案前起身,展一展披风,这才发觉是先头谢太傅留下的。她倒也不挑剔,随手一裹,便拥雪向宫宴处去了。
西宫太后到的早些,见她神情慵懒,衣衫单薄,不由责怪了两句服侍的人,再一看,她穿的披风乃是羽缎织就,内里衬着白狐狸皮,是件风流奢华的男子披风,不由地皱了皱眉。
她唤了宫婢去给皇帝再取一件御寒的衣裳来,那边自矜身份的东宫太后姗姗来迟,见了婢子取来的衣物嗤笑一声,道:“陛下身上的羽缎千金难买,换做这样寻常的斗篷,怕是俗了。”
隆安太后:“……”
女帝坐在上首,颇有些感兴趣地单手撑住了下巴,看着穿得彩绣辉煌的两宫太后对峙,好似御兽园里头养的两只彩羽飘飘的斗鸡看对了眼儿,要争个你死我活。
果然,隆安太后冷笑一声,并不轻易示弱,“先帝在时,常夸姐姐‘谦俭约已’,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阖宫上下俱知,隆安太后还是德妃时因着家世卓越,所用之物向来是头一等的奢华隆重,当时皇后顾忌名声,处处都要被她压一头。
可皇后如今都成了太后了,也不必顾忌名声,去他娘的“谦俭约已”,怎么奢华怎么来。也难怪她看不上一件寻常斗篷了。
隆懿太后讥笑道:“哀家虽是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却也不愿成日死气沉沉的,皇帝还年幼,没的叫人觉得皇帝苛待哀家,她成日瞧着也心塞。说来妹妹当初吃的用的,都是满宫头一份的,怎么今日竟也晓得要节俭?怕不是殿中省的奴才克扣于你?”
隆安太后的脸色绿得五光十色,Jing彩极了。
两宫太后对峙之时,已有许多臣子在列,闻言都是恨不得装没听见。皇帝的家事,Jing彩得能写一整套的话本子,可却不是他们这些人该听的。
谢淮才入场,便有人眼尖,也不知是寻衅还是无心,懒懒说了一句,“咦,陛下方才披的羽缎披风,瞧着倒好似见太傅穿过呢。”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抬眼看来。
谢淮踏了满地残雪而来,却依旧衣冠整洁,风度翩翩,只不知哪处暖风犯了傻,将一片桃花吹至他面前酒樽,谢淮修长指尖拈了酒樽,澄清的酒ye映出他沉静的眼眸,仿佛高山暮雪,风流脱俗。
他抬眼,朝着说这句话的人瞧过去。
楚王世子微微笑着,他是小辈,纵说错了话,旁人也可当无心之失。
隆懿太后一时忘了吵嘴,狐疑地看向了一侧的苏凝绿,她淡淡瞧了楚王世子一眼,又对谢淮点点头,才随意地道:“昨儿同太傅讨论政事,便晚了些,太傅送朕回宫,恐朕着凉,才把披风落下了。”
她一贯是同谢淮亲密的,隆懿太后心知肚明,平日也不放在心上,可如今忽觉有几分心惊。
雪色之间,女帝眉目风流婉转,已经不是幼童了。
她努力地平复心中的惊讶,只是道:“……皇帝年纪也不小了,平素也要避些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