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一位能够镇得住的使臣出面才行。
出人意料的,谢淮却道:“我去。”
众人一时都惊讶于此,谢淮放了手中茶盏,却只是平静地道:“臣的身份,虽不比陛下万金之躯贵重,却也忝居一品之位,又是文臣,不比两位将军,自觉还有几分愚才,能于言辩之中不落下风。”
此言一出,徐清鸿也好,裴清也罢,心中都暗道一声:正是。
其实按照谢淮的位置,这事儿原就该是他去办。不过他瞧着太沉默寡言了些,而且此行到底有几分凶险,若是功成,当称得上名垂千古,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是要为世人所攻讦的。依着谢淮如今的权势,其实并不太需要多出这额外一层光环来。
他二人正要附议,一侧的苏凝绿却皱着眉,“此行凶险,你不许去。突厥人野蛮,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诚心,倘或有个好歹,你让我……”
她一时没有收住后头的话,脱口道:“你让我怎么办!”
这话一出,莫说是两位小将军,便连谢淮都怔了怔,想了想,瞧着她只是微笑道:“陛下可是怕没人给您选皇夫了?礼部的顾侍郎,倒是个尽职的……”
“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她气得砸了手中的茶盏,怒冲冲地道:“你若有个好歹,要我替你守寡不成?!”
徐清鸿:“……”
裴清:“……”
这两位对女帝都心思不纯的人震惊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相似的信息:艹,撩了这么久,感情你都同人家私定终身了……!
谢淮却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头一回,没忍住在旁人面前流露了眼底的柔情,有几分无奈地道:“我定全须全尾地回来,不叫你守寡。”
裴清的茶杯“砰”得一声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苏凝绿却顾不上他,只是拧眉瞧着谢淮,半晌冷了脸,说:“朕说了不许去就不许去,谢淮,你是打算要抗旨么?”
谢淮知道她必然不乐,心中难免有几分复杂。
小皇帝利用人,他是瞧过的,但是并不以为意——因为他有时候明知小皇帝在利用自己,却也总是心甘情愿。
他自觉自己无甚过人之处,且一来承蒙先帝提拔,二来能够得她欢喜,哪一桩都叫他愿意肝脑涂地。
这种心态,其实同当初的崔平一般无二。区别只是崔平遇见的是自私冷血的庆明长公主,而他遇上的是满心满眼都装着他的苏凝绿。
他温和而坚定地反驳道:“陛下,并非臣要抗旨,只是陛下也当知晓,此行事关大局,陛下切不可以个人喜恶做出抉择。若陛下能寻来比臣更适合前往谈判之人,臣自然也不会执意违背于您。”
可又哪里还会有人比他更合适。
少年权臣,先帝门生,女帝之师,哪一重身份都是无比妥帖合适。
若说口才,更不必提。
谢淮如今瞧着温文,可历经两朝的老臣们,至今都还记得未及弱冠的少年,当年有人诟病谢淮出身,说他年轻气盛,虽以文采见长,然而背弃于家族,是不忠不义不信之人,安能当得朝臣。
谢淮于朝堂之上,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行云流水地把对方从里到外骂了个遍,从今往后,那些人一直到告老还乡,在京中遇见谢淮的车架也都是掩面而避,说是一战成名也不为过。
他这些年份许是养着孩子,一般不太发作人,咄咄逼人也就数年前那一回,却至今无人胆敢小觑。
当初的施琅倒是胆敢小觑,却也是在女帝的亲手设计之下,如今远走他乡,可比当年那些当朝骂谢淮的大臣们下场还要惨些。
裴清、徐清鸿二人,便是当年年幼,却也知事了,对谢淮凶名颇有耳闻,纵是如今被女帝和他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惊得不轻,却也不敢再提疑义。
裴清心有感慨,原来自己看错了人,陛下竟然对徐清鸿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如今瞧着,是全身心都记挂着谢淮一人。
他心里头不舒服,这会儿却也不愿表现出来,叫同是失意人的徐清鸿瞧笑话,只勉强说:“陛下,此时不可意气用事,谢太傅所言在理。”
徐清鸿亦是出言劝慰。
苏凝绿冷着脸,瞧着谢淮。他微微笑着,目光明朗——显然,这一套说辞,他早就准备好了。
他这是算计好了,如今当着旁人的面,她再是如何不愿意,也终究会屈从。恰如苏凝绿先头几回对他先斩后奏。
她冷声说:“既然如此,朕也不能再不答应了。太傅如今,倒把先斩后奏,用的很好!”
她说罢,便急急起身拂袖而去。
谈判人选,便暂且定下了。
那突厥可汗想来才回老巢,一时之间没了消息,这边众人便好整以暇地等着。
苏凝绿当了皇帝后,头一回被谢淮堵得说不出话,把自个儿关在房间里头足足一天,任是谁人求见,都发脾气叫轰出去。
谢淮到她房间前数回,都叫她身侧的陈女官劝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