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贼。
他什么东西你不曾动过,连这衣服上的香气都是你调的,用得着这般忸忸怩怩……一个声音在心里道。
可这么想着,我又不由地往门背上瞅去,看看那门闩是不是放好了。
四周寂静,连风声和虫鸣都没有。
我重新躺下来,不由地,又想到公子先前在这里说的话。
——多余的人不必,有你便是了……
——霓生,他们就算不肯放,我也定要带你走……
心像是突然被驱赶着,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寂静的夜里,能听到它撞击胸口的声音。
想起他那认真的神色,我不禁苦笑。
他已经想好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但我,却想着如何离开。
说实话,听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很是心动。我也希望我能够像他说的那样,跟他生活在一起。
不过不是雒阳。
在雒阳,就算他现在对南阳公主无意,最终能配得上他的婚姻的人,也还是南阳公主这样的人,而不是我。他就算再喜欢我,再离不开我,我在他面前,也仍然是个侍婢。
我知道我不能这般强求,因为我从未对他说过我想要什么。
当心中浮现起方才南阳公主和他站在一起的模样,一股冲动倏而油然而生。
我若是跑到公子面前,将我的想法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他会不会……
你在想什么?
一个声音在心底将这念头打断。
想让他丢掉一切跟你走,娶你,随你去做一个田舍翁么?
离开了桓府,离开了雒阳,离开这花繁锦绣的世界,桓公子就不再是桓公子,他先前所有的一切光芒便再不复返。
他才十九岁,冲动热血,就算一时愿意,日后呢?无论他还是你,若觉得日子过得不如先前所想,可会后悔?
你后悔,你还是你,大不了再跑。
可公子呢?就算他再回到雒阳,回到桓府,周围的人如何看待他?以他那云端上的心气,如何忍受得了别人的嘲笑?
你何其忍心?
云霓生,心里暗自想,勾引了就要负责,你可不能去做始乱终弃之事。
我望着黑洞洞的房顶,只觉怅然。
这一觉,我睡得相当囫囵。
中间,还做起梦来。
我梦见我到处寻找着公子,就像小时候,我有一次跟祖父走失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到处找,心急火燎。
可好不容易找见了,我却发现他正骑在马上,身上穿着华丽而隆重的衣裳,像个迎亲的新郎。而周围的街道上,人山人海,雒阳的人们争相观望,口中说着话,都离不开“桓公子”。
我想将公子看清些,却怎么也追不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直在远去。还有他身后那新妇乘坐的鸾车,描金嵌玉,流光溢彩。
——“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死人,你果然不曾骗孤。”
一个声音倏而在身后道。
我回头,却见是秦王。
“云霓生。”他说,“你可到孤身边来。”
我烦躁至极,见四下无人注意,正想将怀里藏着的匕首掏出来让他闭嘴,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渐渐真实,将一切驱散。
我睁开眼,一坐而起。
殿门外,一连串脚步声匆匆而过,似乎是太极宫的卫士。
我忙穿上外袍,走出去。却见是宫人内侍皆慌慌张张,有的站在廊下交头接耳,有的则想出去观望,小步跑下台阶。
“出了何事?”我拦住一人问道。
他说:“宫门外,来了许多兵马!”
“兵马?”我讶然,“哪处宫门?”
“哪处宫门都有!”他神色不定,“据说是秦王的,他带着十万辽东兵到雒阳戡乱来了!”
秦王出手的时机,出乎了长公主意料,也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未想到他连舒舒服服地坐收渔利也不在乎,在梁王还未将皇后收拾清楚之前,就威风八面地打上了门来。
——我甚想知晓,你还能如何阻止我。
震惊过后,我想起了秦王不久前对我说的话。
他此番行动,迅速而利落,超乎我从前见过的所有。而他的目的也不难猜,那就是直取皇宫而来,不给我或者大长公主丛中斡旋、挑拨各方对峙以渔利的机会。皇帝仍不能主事,长公主就只能选择了秦王,一点犹豫的余地也不会有。
霸道而干脆,让人脊背倏而发寒。
我深吸口气,待得冷冽的风冲散胸口的闷气,少顷,不禁冷笑。
祖父说过,人这一生,最寂寞的莫过于没有对手。
而目前为止,能让我感到切切实实的逼迫的,只有秦王。
按道理,我是应该佩服他。
我没有耽搁,为了将事情打听得再清楚一些,即刻走到前殿去。还未到门前,我便遇到了潘寔和杜良。二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