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稷看着我,道:“女君无恙否?”
我摇摇头:“无恙。”
自从昨夜着凉之后,我一直有些风寒之症,不过大敌当前,我顾不得许多。
这并非我第一次去冒险,论斗智斗勇,我也从不畏惧。但唯有这次,我发现我即使想好了每一步的对策,心情仍然难以平静。
我像从前感到不安时那样问自己,何为最坏之事,如果出现了最坏之事,是否可回转?是否可接受?
比如在遮胡关,最坏的事乃是秃发磐得手,王师大败。但我和公子以及沈冲却可毫发无伤,这便是回转,亦可接受;
比如倒荀之事和倒皇后之事,最坏的莫过他们没倒成,那么桓府和淮Yin侯府则难免受牵连。我的打算则是顶多带上金子做个逃奴,如果实在放不下,大可回头找一伙江洋大盗把公子和沈冲劫出来,有金子在手,不怕找不到人;
而如今,最坏之事,则是公子命丧在了景明寺桥。
我想了想,如果是那样,这便成了无解之事,至于接受……我甚至无法想象如果公子倒下,那会是什么样子……
我靠在车壁上,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心仍然在狂跳,手心已经起了一层汗腻。
——五下之内,若他转开了眼睛……
那句话又浮现在心头。
我忽然想到了昨夜的事。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还问我是不是为那浴房的事生气。
他想与我说话,而我一心沉浸在那些有的没的情绪之中,敷衍着,连他离开的时候,我都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脸。
他若是今日终结了性命,那么我在他眼中,大约就是那个做了傻事又摔了一跤的胆小鬼……
——霓生,莫恼了……
一阵涩意忽而从心头勇气,充盈了眼眶。
“女君?”吕稷看着我,露出讶色。
我忙转过头去,用袖子将眼泪擦掉。
待得心情平复些,我再度深呼吸一口气,片刻,将腰上的刀柄握了握。
我知道我真的是个蠢货,自诩聪明,却连自己的心也看不清。
天杀的庞逢,他要是敢动公子一根汗毛,我定然将他挫骨扬灰,永无超生。
没多久,西明门已经到了。
如老张所言,赵绾就在此处,远远就能看到他的车驾。
我让老张寻一个无人注意之处停下,放我二人下来。
“女君,”老张神色有些不定,“若行事不顺,性命要紧,万不可恋战。”
我笑了笑:“放心,我必是无事。”说罢,与吕稷一道往那边走去。
赵绾是个喜欢露脸的人,此时,他正从城门出来,大约已经将今日的查验之事巡视了一轮。他对于排场的执着没有令我失望,跟着他来的京兆府军士足有百人,其中骑兵有四五十,威风凛凛,路人见之遁走不及。
不过他的脸色不太好,想来这两个月,他为那一万金子之事夙夜难眠,受了不少折磨。旁边的人亦不敢触他逆鳞,一个个神色恭顺,在他面前唯唯诺诺。
这自是好事,因为他周围的人注意力都在赵绾身上,也不会有人想到竟有人吃了豹子胆来袭击堂堂京兆府尹,所以他随行的兵马再多,亦不过摆设。
赵绾的车驾就停在一处巷口,看上去做工颇是不错,拉车的两匹马亦是膘肥体壮,当是花费不菲。周围除了一个马夫和一个从人,并无多余。他们正在聊着天,我和吕稷各自戴上一顶草笠,拉低笠沿,从巷子里朝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全然无所知觉。
老张给了我们迷药,故而并不须大费周章地将他们打晕。我们一人一个,用巾帕将他们口鼻捂住,未几,他们就软倒下来。然后我们像扶着两个醉酒的人一样,将他们丢到巷子里。
吕稷坐到马夫的位置上,而我则充作随从,躲在马车的Yin影里,如同一个偷懒的士卒。
赵绾没有让我们等太久,过了会,便走了过来。
待得他走到车前,我往嘴里放了一枚李子,将蒙面的巾帕拉起,迅速蹿到他跟前,抽出刀。
周围的人显然猝不及防,不待那些侍从拔刀,我已经将刀架在了赵绾的脖子上。
“将刀放下!”我大喝一声。
那声音粗声粗气,且因为口中有东西,含混一团,堪堪能让人听懂字眼。
众人面色大变,赵绾更是吓得无所适从,盯着脖子前的刀,面色惨白。
“放下!放下!”
那些人犹豫着,片刻,放下了刀。
这时,吕稷已经帮忙将赵绾的手绑了起来,又将他眼睛蒙上。
“壮士……壮士何人……要财要命?”赵绾声音打着抖问道。
我不答话,继续拿刀逼着他:“教城门守卫撤走,随我去景明寺桥,否则要你狗命。”
赵绾又吃了一吓,忙喝道:“城门的人都撤开!撤开!”
待得那些人果真撤开,我说:“登车,去景明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