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完美,”她一蹙眉,“可是,我又觉得他是个很孤独的人,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为什么这样觉得?”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这样觉得。”云意姿毫无迟疑,“这是直觉。”
金暮淡淡一笑,像讽刺,又像喟叹。淡得仿佛风一吹,就要消逝而去了。
……
梦里的光景总是走得飞快,金暮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明明是日复一日的累积,却好似,全都汇聚在那短短一个夜晚的梦境中了。
最后的最后,云意姿只记得,他在夕阳余晖下的剪影被无限拉长,含糊不清的嗓音,远远飘来:
“我走过许多地方,遇见许多人,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所谓岁月,是最贪婪的东西,需要很多很多的陪葬品。”
云意姿听懂了,惆怅地叹了口气:
“大抵世人的可怜之处,便在于此了。”她的心绪愈发沉重,宛如被Yin霾覆盖。
“所以啊,更要好好地活着。”
他忽然回转过身,一双黑眸平静而凉薄。凝视云意姿,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
“云娘娘,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这世上波澜壮阔,天的尽头海的彼岸,云锦灿烂朝暮何如?若没能亲眼去看看,总归是遗憾的。
等她从莫大的恍惚中回过神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了。
一个人能通透到什么地步呢,到底是他太懂得察言观色,太懂得如何窥破一个人的内心……还是他了解她,早已胜过她自己呢。
他瞧出了她的死志,而后轻飘飘地点出。
用那样悲悯的神情,对她说出四个字,好好活着。
云意姿垂目,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砸在手背上。
就算不揽镜自照,也知晓她的颜容正日渐憔悴。
唇色灰败,只有用鲜艳的口脂才能遮掩。
梁怀坤想要磨平她的锐气,她心知肚明。
派来的婢女懒惰而嘴碎,无休无止地谈论着宫中的八卦,怎么看,都不像会伺候人的样子,数来数去,只留给她一个新入宫的侍内。
可金暮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没有三头六臂,根本做不到面面俱到。
梁怀坤限制她的行动,饮食,无处不有人监视。
从rou.体,到一步一步Jing神的折磨,等她撑不下去,雌伏于他,乞求他的垂怜的那一刻,就是这位梁国公心想事成的时候了。
后来啊,后来的许多年,她偏执地陷入一种,命运全然被人掌控的痛恨,并用这种痛恨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她连金暮也忘得一干二净。
选择那样的结局的时候,她的心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装,什么也没有想。
只有一个念头来回撕扯——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吧。
如果金暮知道了,肯定会很失望吧,他明明那么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好在,他很早就离开了梁国,离开那么久了,大概也已经过着自己的生活。
也许觅得知音,也许经商做官,早就把她这个萍水相逢,如同草芥一般被困在牢笼中的云美人,忘了吧。
***
云意姿从回忆中抽身。太ye池浓雾终年不散,薄薄的白色雾气,温柔地触摸着脸颊。
不可能不遗憾的。
对那个曾经告诉她世间大美的人,从未好好地道别过,只顾着哀悼她的青春、筹谋着对梁怀坤的报复,而忘记了有关他的一切。
究竟是刻意遗忘,还是被时间冲刷掉了曾经存在的痕迹,哪怕至今回想,也不能很好地解释清楚。
总该去见见更多的人,素折曾经说“云娘是无根的浮萍”,她说的没有错,既然是浮萍,便不需要在一个地方停靠太久,要去看看方外的世界。不是如他所愿,而是满足她的夙愿。
至于金暮啊……她没有问清楚他的来处,亦不知晓那一年他离开梁宫,去了何处。
如果要寻,她要到哪里能寻到他呢?
他又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就算寻到了,也不是前世的他了吧。不是与她认识的那个金暮了。
云意姿的心中被巨大的空虚吞噬,她静静盯着池面,四周苔藓密布,岸石沉默。雾气飘过的池水,忽然起了浅浅涟漪,如同镜面一般的倒影中,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形。
90. 蜉蝣梦(8) 我不喜欢威胁。
那人毫无声息, 一步步地向她靠近,手中高高举着什么,朝着云意姿的后脑重重落下,在池中映出一片黑影。
云意姿悚然转身, 那拳头大的石块便直直朝着她的正脸砸了下来, 伴随一声尖利的怒吼——
“去死!!”
千钧一发之际, 云意姿猛地往侧边躲闪, 连连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抬目, 看清那竟然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身上的衣裙脏得看不清本色, 因为云意姿突然的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