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前朝某位公主的私宅, 那公主生前深受帝后疼爱,不仅府邸修缮得极为富丽堂皇,风水还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好地。几位身份贵重的王亲的世家公早就对这地蠢蠢欲动了, 可不想突然被个毛孩子赐给了个太监!
若是寻常宦官还好, 偏是个谁也不敢啃的硬骨头。
诸人只能饮血含恨望着这块宝地被个腌臜太监占了。
来福也是头一次来这府邸, 进门就被满眼描金绘彩给看花了眼, 虽说宫里头的殿堂也不遑多让,但这宅子胜在齐聚南工北匠的心血所建, 自然有皇宫没有的韵味别致。好在来福还记着肩上重任,小心翼翼地垂着眼帘, 望着脚尖, 迈着小碎步跟着管事往里走。
这管事据说也是东厂里头出来的, 看着面貌平凡, 但来福怎么都觉得这人浑身带着股煞气。
拐了几重长廊,过了几重院门,明明满堂的金碧辉煌,可兴许是人少的缘故吧,来福莫名地品咋出了一份凄清和孤冷。
他胡思乱想地进了个小花园,一身素色常服的和提督正悠闲地闭目躺在藤椅上,听着身边的少年捻着嗓子唱小曲儿。
少年样貌清丽,和外界传扬的“霸道督主的雄壮男宠”中的男宠十分不符,估摸着是提督他老人家新收入房。来福想着,以和提督那单薄身板,雄壮男宠也不是能日日消受的。
和四掐着茶壶嘴心不在焉地呷嘬了一口,还是被顾鸾戳了两下才发觉来福到了跟前,他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放下茶壶,慢条斯理道:“来了啊。”
和提督的排面惯来大,即便来福这种皇帝跟前的小红人也没觉得他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准确来说他一到和四跟前连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地问了和四安:“督主近日贵体可还安好?打督主告假那日起,陛下便日日挂念您老人家。这不,您在府中修养了一段时日,宫里和东厂都无人掌事,乱成一团。陛下的意思是……”
来福悄悄掀起眼皮,想瞅瞅和四脸色,见机说话。
可还没抬头呢,和四鼻腔里发出声“嗯”,他心里一慌赶紧又低下头,艰难地斟酌着字眼道:“陛、陛下的意思是,督主若是修养得当,看能不能,能不能回宫主持大局?”
和四砸吧了下嘴,他最近耳朵不太灵光,来福声音掐的又细,他听了半天,勉强听出个大概。
就是那没断nai的小皇帝又嚎着要吃nai,想娘了。
这死孩子才觉得他可堪大人,有点担当了,结果没出几日就原形毕露!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去主持大局,去了还不立刻露馅,被内阁早就看他顺眼的辅政大臣们给“煮”了?
他听完来福唠唠叨叨说了半天,最后干脆地说了句:“不去!”
来福:“……”
这要是换成别人,哪怕再不将小皇帝放在眼里,但皇帝跟前的贴身太监都来请了,肯定要给个面子的。
来福歪着嘴,苦着脸,壮着胆细声细气地说:“这,这不太好吧,督主……您……”
“有什么不好的!”和四没发声,顾鸾先噼里啪啦和爆仗似的开口了,“我寻思着咱大燕的文武百官也没死绝吧,都指望个太监来辅佐皇帝打理江山呢?没看咱们督主劳心劳力把自己累出病了吗?刚打了胜仗,朝里朝外歌舞升平的,有什么需要他老人家去管事的?”
来福快要哭了,声音更轻了:“可,可御使台这些日子参了好几本,说,说您无辜怠职……”
和四耳朵时灵时不灵,偏就听见了怠职两字,他哼了一声:“最近本座不在,放他们逍遥快活就开始吃饱了撑的吧?说本座怠职是吧,这还不容易打发,赵Jing忠,今儿就将前日在酒楼里出言冒犯先帝,对先帝大不敬的小牛犊子给我逮进大狱里去。不给他们紧紧皮,正当本座躺在家里不理事的?”
东厂最拿手的活计就是罗织罪名,栽赃陷害,想治几个碎嘴皮的言官有的是办法,何况是治他们家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们。
来福一听瞬间吓得脸色雪白,话也不敢多说了,灰溜溜夹着尾巴就走。
走之前,和四突然叫住了他:“你等等。”
来福立即屏气凝神站得笔直。
和四想了想,轻轻松松地对来福道:“你回去给陛下捎句话,就说……”
来福吊了半天,结果等来和四一句:“算了,回头再说。”
来福:“……”
来福前脚走了,后脚几位和四的拥趸文官们便上门前来探病拜访。诸如此类的人马,这些天里顾鸾已轻车熟路地打发了好几遭,这次也不例外地将他们拦在了门外。
今日难得出了太阳,虽然天气仍是冷得入骨,但那点阳光也勉为其难地给人心理上一点微薄的慰藉。
顾鸾将那群送礼的文官们打发走了,一回小花园就见着和四若有所思地抱着那只近来长胖不少的三花猫,坐在微弱的阳光下若有所思。他望着脸色白到几斤透明的和四,心头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轻声唤了声督主。
和四没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