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杂七杂八卖的那些小零嘴,他闻一闻,尝一口,便能找到最好味道的那个,云华每回跟他出去总能吃到不少好东西,大快朵颐。
不过有一回,最好吃的却不是云华的。
那天天气晴好,两个人正在街上乱逛,云华还是那身奇奇怪怪的打扮,加上容貌非凡,便吸引不少人眼光,云华毫不在意,田悟修厚脸皮,也不当一回事,逛一圈先买一串炸豆腐,又买了一根冰糖葫芦,云华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吃的正起劲,街角传来一阵甜甜香气,田悟修道:“你在这等着。”便挤进了人群。过一会,拎回一小兜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却不见了云华。
东张西望找了一圈,发现云华蹲在路旁,面前立着一个几岁大的娃娃,娃娃胖乎乎的,一身红衣,梳着两个丫角,手里鼓鼓囊囊捏着甚么,攥起一个圆滚滚的小拳头,举在她和云华之间,似乎正在说着甚么。
田悟修凑过去听,刚好听到云华说要用钱买她手里的东西,但他两只手都占着,想从怀里掏钱,一时手忙脚乱,摸了半天才摸出来。
自打上回见到真钱甚么模样,也知道真钱可以拿来做甚么之后,云华便对钱这个东西甚有好感,每回出门都让田悟修给他几文钱放怀里,只是平素都是田悟修出面买东西,他一直没机会花钱。如今刚好有了这个机会,田悟修也不拦他,默默站远处看着。
谁知还没等云华过一把亲自买东西的瘾,路边已有一妇人冲出来抱起那娃娃,指着云华道:“你人模狗样的,怎得来骗小孩子的吃食!”
云华登时愣住,田悟修快步走上去,喝道:“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你却说说谁骗你了,怎得随便出口伤人!”
那妇人指着云华手中托着的钱道:“这人拿假钱用,不是骗子又是怎得?”
田悟修一呆,看一眼云华手中的钱,忍不住闭目扶额,他反应快,一把抓起来就塞进嘴里,咔擦咬一口,脆生生,钱上出现一个大月芽。
他理直气壮辩道:“这不是钱,你家娃娃手里就一块祭灶的糖瓜,一文钱可以买一大把,谁个会拿钱买?这是我在家没事做的小吃食,很是美味,我表弟看你家娃娃可爱,要给她一块尝尝,你哪个耳朵听他说这是钱了?”
那妇人眼见得这“钱”被咬掉一大块,咬开的地方还往外沁着水,怎么看怎么像萝卜,谁家做假钱也不会做成这个质地,便信了田悟修的话,讷讷得道了歉,抱着娃娃便要走。
田悟修方才就闻着那娃娃手中香甜,知道是好麦芽糖,此时忙喊住妇人问道:“你家糖瓜在哪个铺子买的?”
那妇人回道:“前街老陈家的,不过他家糖瓜每年只做这一次,年前就卖完了,公子要买,怕是要等明年。”
田悟修谢过妇人,却不死心,拉着一头雾水的云华找去前街老陈家,他家的糖瓜果然卖完了,且无论田悟修怎样央告,那陈老头就是一迳摇头,坚决不肯再做第二锅。
田悟修没法子,在镇上找来找去,想找到一家同样好味道的糖铺,却都比不上方才娃娃手里的那一块。
见云华难掩失望,田悟修往上撸了撸袖子,道爷有好厨艺,万事不求人,你家不卖,道爷自己做!
他去粮铺,先称几斤白麦,又称两斤黄糯米,沉甸甸地拎回秦家。云华趴在他肩上,捧着一颗剥好的糖炒栗子慢悠悠啃,看他忙乎。
田悟修将麦子洗净,装进一个可以漏水的口袋,连袋子一起放到水缸里浸泡,却没继续下一步,另起炉灶炸了一大盘子响铃,酥脆滚烫的响铃让云华迅速忘记了糖瓜的诱惑。
田悟修可没忘,小心侍弄七八天后,他将发好的麦芽舂细,连蒸熟的糯米一起搅拌均匀,倒入清水,架在灶上用炭灰的余温慢慢熬煮,过一会搅拌一次,要熬煮通宵才能熬出糖稀,再用纱布小心滤掉糖渣,换大火继续熬煮。这个时候极费Jing神,要人站在锅边一刻不停的搅拌翻动,足足要煮到三个时辰以上,锅里翻出漂亮的糖花,改小火继续熬煮搅拌一炷香功夫,才做得上好的糖稀。
糖稀呈琥珀色,晶莹剔透,整个厨房都充盈着让人分外满足的甜香。
从昨天下午开始弄,到现在已是第二日过午了,田悟修其实累得狠,全凭一股子不能说的期待支撑着,待糖稀全部舀出,装进大翁冷却后,他再也坚持不住,依着后厨的门沉沉睡了过去。
熬糖过于枯燥,田悟修不想云华傻等,便炒了好几个小菜,让洪祜陪着云华吃喝。待他沉沉睡去后,云华却慢慢在屋中显出了身形。
他的手在装满糖稀的大翁上空轻轻划过,一小股糖稀随着手势飘起,挂在云华的指尖,他将这一点糖稀小心送入口中。
很甜。
很香。
是专为他做的。
他为甚么对我这样好?
他做这些,究竟是敬我,怕我,讨好我,还是别的甚么?
云华正望着田悟修明显有些憔悴的脸出神,一个青年男子在他面前也渐渐显出了身形,单膝跪地行了一礼,起身轻声道:“星君,咱们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