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真的没有走向结局,军事法庭她肯定是要上的,能一辈子待在监狱里已经算是仁慈了,毕竟违抗军令是重罪,左自明也痛恨别人违抗他的指令,这至高无上的原则和地位不该被任何一人挑战。
左晴想着这些东西,一条条军规从脑中闪过,却留不下一点波澜。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竟然没在担心对她的审判。
眼前走廊灯光明晃晃的,她发现自己在害怕的东西,竟然是以打了败仗的结局去见左自明。
那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即便动用了最强大的武器也无力改变的战局。
左自明自小对她要求颇高,即便模拟战中的失败也会被他下令去好好反省,写出上万字的总结报告。
唯一的夸奖是在她终于成为大将军的那天,左自明淡淡说了一句:“做得不错。”再之后永远都是公事公办,简明扼要的交流。
七分钟过后,顺着直达电梯左晴到了病房之外。
这里应了左自明的喜好,布置得完全不像个静养的地方,墙上挂了枪械的模型和一些来自地球时代的古物。她顺着厚实的毯子一路走下去,全身被消毒一次过后,来到了左自明的病床前。
左自明的手上插了几个针头,源源不断有ye体注射入血管中。几个医护机器人在旁边转来转去,记录着各种数据。各种左晴叫不出名字的仪器正运转着,记录着病人的所有身体情况。
左自明最喜欢的手杖就倚在旁边,一伸手便能够到,可以拔出刀刃。还有桌子上放着的半包烟,包装破损到字迹全部模糊,应该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时代。
正在旁边的医生见到她来,便无声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里陷入了寂静,左晴在左自明的病床前站得笔直,一言不发。
良久过后,左自明才缓缓睁开眼睛,沙哑干枯的嗓音道:“……战局怎么样?”
“……我们输了。”左晴以简短的语言描述了战场的情况,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一点她做的非常好,任谁从她的表情和语气上都找不出半点毛病,就像是以最平常的口吻叙述一件最平常的事,冷静而克制。
“嗯。”左自明只淡淡回了一句。
他摁下床边的某个按钮,病床便缓缓支起来了上半部分,好让他可以坐着看向左晴。他说:“即使是歼星武器,也没有杀死他们?”
“没有。”左晴回答,垂了垂眼睛,“首席,非常抱歉我……”
“不必多说。你从小就性子就倔,”左自明打断她,“很少听得进其他人说的话,这次没有例外。之前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指使西西尔公司一直用芯片Cao控虫族,击杀从‘碧空’中出来的人,因为他们可能知道方舟计划的存在。”他猛地咳嗽了好几声,语气缓慢不少,“之后顾钺在星都中心被鬼面战士袭击了,也是你派出的。”
左晴沉默片刻:“……这些都瞒不过您。”
“你为什么想杀顾钺?”
左晴不语。
左自明便说:“也许在那个时候,我不应该告诉你那些往事。你到底还是被影响太多了。都说顾兴言考虑事情没有你周全,但你太容易被情绪左右,在你这个地位上是致命的。”
左晴道:“如果这次事件后我还活着,我会主动向星际法庭请罪。”
“不必。”左自明抬眼看她。
左晴愣了愣:“那请至少让我在他们两人彻底离开方舟的时候,再自裁谢罪。我对联盟的忠诚不容置疑,愿意为了它奋战至最后一刻。”
整个方舟猛地震颤了一下,沉闷声响传来,不知顾兴言指挥的战场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左自明叹了口气,很疲惫的样子:“你就说,这些确实是我的命令就好。”
左晴一惊:“……但是……!”
“就这样吧。别和我争辩。”左自明又咳嗽了几声,他实在是太苍老了,每一声咳嗽都像是气管在痉挛着进行最后的挣扎,“我怎么可能把你送上法庭。”
所有的反驳被左自明这句话堵了回去。左晴微微睁大眼,她从来没有想象到,有一天左自明会轻轻巧巧和自己说出这样感性的话。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在高压之下已经疯掉或者神智混乱了,分不出躺在病床的,到底是那个不容许任何人挑战权威的首席,还是用自己的私权毫不犹豫包庇她的普通父亲。就像是她从来分不出,左自明到底是那个靠卑鄙手段夺去他人地位的小人,还是那个万古留名的大英雄。
方舟的又一次震颤传来,巨大的噪音响彻了舰体。他们两人都知道这声响来自方舟最后的防御系统,只有敌人极为接近的时候才会开始运作。
顾钺和顾九嵘已经很接近了,顾兴言没有支撑多长时间,但他已经做得够好了。
左晴神色一动,下意识想要打开终端,看看指挥室里究竟情况如何,如果可以她想要立即回到指挥的前线。
“留在这里。”左自明看穿她的想法,“你已经打了足够多的仗。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