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落地窗外,是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全部神色匆匆。这时星都已经开始有微微的变形,高楼的金属机构暴露在外,这个世界一如既往在黑暗降临后开始崩坏。
许飞扬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
顾九嵘说:“你不信也没事,我只是告诉你这么一件事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许飞扬抬头看他,“我一直被困在这一天?”
“嗯。”
“但是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雨啊,”许飞扬喃喃道,“我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怎么办。我应该、我应该是想把这个电影,拍给另外一个人看的。他……他的名字是什么,我好像有点想不起来了。”
“是顾鸣吗?”
许飞扬仍然是茫然:“应该吧,我对这个名字不是很有印象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可能忘掉太多东西了。”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去不了明天,也见不到日出了。”
顾九嵘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沉默着。
许飞扬站起身,脸色并不太好。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画作,收入随身带的背包内,重新理好自己随身带着的摄影机,说:“你、你让我静一下。”
“你要去哪?”顾九嵘问。
“我……”许飞扬显然还有些恍惚,“我想去剧院一下。”
剧院也是许飞扬很喜欢的地方,他有大量未完成的剧本,都在等待着有一天能在这里上映,即便当时星都中大部分人只当他是个疯子。
顾九嵘跟着他去了剧院,此时这地方已经关门,他们找了个地方翻进去——得益于现在已经扭曲的星都,这里的破绽到处都是。
里头黑漆漆,许飞扬开了几盏暗淡的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座位空无一人,沉默地对着庞大的舞台。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间就泪流满满,手中的文件夹散开,洁白的画纸飞落了一地。
他喃喃说:“我……我想起来了,我和另外一个人,来过这里很多次。”他蹲下来抱着脑袋,几乎喘不过气来,“对,顾鸣和我来过这里很多次,我电影也是想拍给他看的。我怎么,会忘了这种事情啊?!”
“我、我是不是,”过去的记忆突然在这时反噬上来,“已经死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星舰坠毁了,到处都是火光,这里……这里就是个死循环!我根本逃不出去!”他的嗓音到最后已全然扭曲,“顾鸣……我还没回去见到你呢……明明最盛大的演出还没开始!!”
不等顾九嵘开口,许飞扬就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舞台之上:“你别跟过来!!”
此时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顾钺询问顾九嵘在哪,他该过来找许飞扬了。
顾九嵘回了消息,犹豫了片刻,没有跟着许飞扬过去。
许飞扬甩上后台与舞台之间的门,顾九嵘只能听见舞台上传来一阵阵噪音,有物体落地的沉重声响,有清脆的碎裂声,也有许飞扬压抑的、犹如困兽的嗓音。他似乎是在呢喃诗句又似乎是在痛哭,又似乎只是在一遍遍重复另外一人的名字。
十一点十五分,顾钺按时到来。
顾九嵘指了指舞台,说:“他在上头呢。你……要现在过去么?”
“没事。”顾钺说,“我可以再等等。再多给他一些时间吧。”
秒针一点点向前,终于舞台上的声音越来越小。许飞扬似乎渐渐控制住了情绪,压抑住那些从喉口发出的可怖声音。十一点半,顾九嵘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也是人生的一部分而已。我可以接受,以不圆满谢幕。”
漫长的等待。
五十五分,顾钺推开了紧闭的门。顾九嵘和他站到巨大的舞台之上。
舞台上灯火通明,半边帷幕已经拉开,底下黑漆漆的座位仍然沉默着,空无一人。等到明日早晨,这里想必又会是欢声笑语,剧本在台上轮番走过,悲欢苦乐中演绎着不同的人生。
地上有着斑驳的血迹,还有一把沾血的短刀——那是许飞扬去野外写生时,砍断杂乱藤蔓或者野草的利器。
画作铺满一地,夹杂着诸多未完成的诗集与小说,草稿纸张洁白到耀眼。许飞扬选了一处舞台灯光最明亮的地方,靠着墙,静静地闭着眼睛,好似刚完成一场盛大的演出。
他的神色没了扭曲与不甘,取而代之一种奇异的平静,似乎再睁眼就会是全新的一天。另外半边漆黑的帷幕紧闭,一台摄像机被好好地支在舞台上,对准帷幕无声运转着。
一直以来,许飞扬都用它去捕捉电影的每个镜头。
在生命的最后一天,他还是如愿完成了最后一幕。
他用血在幕布上,画下一轮炽烈的太阳。
☆·善恶
最后一个镜头被剪辑进电影里。巨大的屏幕上缓缓播放画面,色彩浓郁,情感鲜明,旅人终于开着那辆老车完成了旅途。
顾九嵘窝在顾钺身边,看完了许飞扬整个电影。最后一个镜头,是那鲜血组成的灿烈朝阳,光芒四射到令人无法直视。随后画面黑去,几秒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