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甲士果然眼前一亮,弯腰低头,一把揪住宋虹儿的头发,扯起来盯
头领眼睛一翻,嘿嘿冷笑,「不是村里的人,那谁知道你们几个,是鬼还是匪啊?来啊,先给我把他们绑了。」
宋虹儿倒是听得格外带劲,顶着满是黑泥的脸,跟着自家族叔凑到跟前。
张二嫂说得起了性,厚实的嘴皮子上下翻飞,不时带出几点飞沫。
可她师父说去找江湖朋友帮忙,约好在这个村里等她,这么一走了之,将来天高地阔,再也见不到面,她和妹妹该依靠何人才好?她正犹豫不定,就见村北尘烟骤起,蹄声大作,几十匹高头大马,踏过尚未播种的田地,疾驰而来。
兵爷爷的战马值钱得很,只踏死草民还罢,若崴到蹄子,饶不了整个村子都要跟着赔进去。
只盼着这群骑兵一走,就马上套车逃命。
「这次被劫的就是口粮。」
「少他娘的废话!」
三十来个披甲的跟着一个壮硕头领抬脚下马,噔噔噔在地上踏起一片泥水。
田大爷听了一阵,满脸纳闷,抬抬拐杖,打断道:「等等,你稍等等,二嫂,老头子当年也是读过几年诗书的,那要是咱自个儿的兵,咋就往南边来了?该不会……又是来征粮的吧?」
宋家那个族叔赶忙上前行礼,道:「军爷,我们是打西北边逃难过来的,郡城和汊口不给进,才在这儿叨扰了一宿。我们都不是村里的人。」
宋清儿双手紧紧捂着嘴巴,不敢探头往外看,也不敢作声。
「军爷,冤枉啊军爷!」
头领阴沉沉的眼睛环视一扫,哑声道:「谁是这儿的里正?」
宋家叔叔哭丧着脸道:「军爷,一行老的小的,全指望我们这十来个人照应,这一走,他们……」
张二嫂满是茧子的巴掌打横一挥,「那不能,绝不能。俺都打听咧,郡主娘娘的亲兵,可不是那帮土匪似的鳖孙。俺听集上人说,这几天郡主娘娘发了凤威,勒令下头人剿匪哩。还张榜来着,叫啥……安定后方。」
转眼十余人都被粗麻索绑成一串,这些兵显然不是头一次做类似的事,专挑出了身量足够的青壮,逃难者中的老幼,也都视而不见。
结伴而行的十几个男女一起高声央求,纷纷看向周围村民。
头领哼了一声,看向人群里几个青壮男女,道,「怎么这些人,不像吃不饱的样子啊。」
头领呛的一声把刀抽在手里,冷冷道:「这附近闹土匪的事,你可知道?」
田大爷低头叹了口气,先前口沫横飞的张二嫂,也缩着脖子站在树后。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让她通体发寒如坠冰窟的一声哭喊。
「俺听说是有人动了兵粮……」
头领在人串旁侧走了一遭,挥刀轻拍大腿,冷冷道:「你们若不是土匪,到了汊口自然会还你们清白。世道不太平,到时候你们愿意,就从军做个民夫,男的出力气,女的洗衣做饭,也算是个营生。不愿意,再走不迟。」
逃难至此的诸人脸色大变,宋清儿更是吓得一缩,躲在了驴车下头。
先前的田大爷蹒跚上前两步,陪笑道:「回军爷的话,本是我那不成器的娃。他还有把子力气,去年腊月从军报国去了。这村儿里的大小事,现今都是老头子我看着。我读过几年书,老眼不算太昏花,来个告示啥的,还能给大家读读。」
地上还在呜咽的黑娃,却没人理会了。
小田庄村口空地并不太大,众人连忙分开让到两边,免得被马冲撞践踏。
「军爷息怒,草民确实不知。今年又是蝗灾又是旱,庄稼人整天发愁怎么土里刨食儿,顾不上打听外头的事儿。俺们一个个都想着,早点把田种上,甭误了进秋给军爷们上缴口粮。」
褴褛男装,满面尘泥,却掩不住这哭喊娇娇软软,一听便是少女。
人皆木然,宛如泥凋。
田大爷捋了捋下巴上的稀疏胡须,眉头更紧,「可……咱汊口往南连个深山老林都莫有,近来,没听闻闹过匪患。十里八乡的后生都被征用了,剩咱这种老弱妇孺,想去劫道,也没那个本事啊。」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看着,不多时,三十余个兵卒策马而来,呼喝着停在众人之间。
她拉住毛驴的缰绳,想着不如这就套车往南,尽快离开。
一个甲士怒喝一声,刀锋一晃,就在他面上割了一道,皮肉翻开,鲜血淋漓,「不敢去,就都是土匪!」
宋清儿满心烦躁不安。
她妹妹宋虹儿一路多得族叔照应,这会儿看他脸上皮开肉绽,竟哭哭啼啼跑了过去,抱着那甲士的腿,嚎啕道:「阿叔不是土匪,阿叔真的不是土匪!哇啊啊啊……」
这话一出,周围人人变色,几个声音交头接耳,低低咒骂起来。
脑袋骨碌碌地滚呐。」
周围村民都是一哆嗦,宋清儿更是心头一震,吓得快站不稳,忙往后退去,靠着墙,躲在了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