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十一也断了一条左臂。
袁忠义喘息着将掌从他头侧拿开,退后半步,道:“霍将军可还安好?”那丫鬟已经吓晕过去,裤裆湿漉漉一片。
霍鹰一个富商家当儿子养大的女人,哪里应付过这种场面,顿时一声尖叫僵立当场,连把丫鬟丢出去防身的念头都已忘了。
他捏了捏拳头,踩着一地温热的血,过去扶起霍鹰,柔声道:“来,快些上马吧。”不料霍鹰身子一颤,竟挣开了他,仿佛直到这种关头,依然不愿和男人有所接触。她踉跄几步,自己走到马匹边上,指着那一身尿骚味道的丫鬟道:“你帮我带着她,咱们……这就出发。”贺仙澄那边已经哄住了神情异样的鹿灵宝,一行人再次上路。
霍鹰撑着身体的双臂打摆子一样抖,直愣愣瞪着墨十一,直到那枯树一样的汉子噗通倒在地上,才牙齿打着架道:“好,还、还、还好。”唐飞凤过去蹲下检查了一下三个雁山派高手尚未瞑目的死尸,心中稍宽,起身道:“霍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尽快赶路离开为妙。令尊近来的行径,怕是已经惹出了不少高手的杀心,咱们之后,还是寻小路和僻静处,躲着人走吧。”“好,好……”霍鹰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看目光也知道已经乱了方寸。
墨十一的剑停在半空,就在霍鹰之前脖子所在的地方。
林红娇双手一推,用力将霍鹰撞开。
永远不会。
临走前,霍鹰扭头望着滚落在泥土上的霍勇头颅,思索再三,还是没敢下去把他带走凑个全尸,低头一夹马腹,匆匆离去。
这是换命。
所有没逃的墨家人都已倒下,只剩下他。
等到收拾妥当,秋雨停歇,霍鹰才发现,逃离的时候太过慌张,护卫们背的干粮饮水都没带着。
林红娇瞄了一眼正在收拾床铺的张红菱,压下心中隐隐醋意,做出虚弱不堪的样子,道:“我用了药后体虚气短,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未来女婿打理,你有什么,就去跟他商量吧。”霍鹰平常连护卫都不愿意允许近身,此刻队伍里只有袁忠义一个男人,即便此前一战让他显得不那么讨厌,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霍鹰在地上滚了两圈,浑身发抖爬开数尺,才瘫坐在地回头看去。
荒山野岭,住处难觅。天色微暗,他们便提前在几栋废弃的猎户木屋中安顿下来,准备过夜。
袁忠义一掌劈来,真气鼓荡。
另一个拼着额头中拳的墨家弟子,已将毒剑,狠狠刺入了敌人的小腹。
一边肩膀、半根脖子与一条胳膊,终于将对手的刀,死死卡住了一霎。
袁忠义点了点头,足尖一点,飞身越过霍鹰头顶,赶在她将怀里小丫鬟丢出去抵挡之前,清啸道:“休想伤到霍将军!”墨十一飞起一脚,将一片血泊脏腑踢起,跟着一剑刺出,飞虹夺日,直取霍鹰喉头。
武功略逊一筹的八条命,换掉了雁山派高手的三条。
小丫鬟一路过来,心神大起大落,身子疲惫酸痛,飞仙丹的药瘾又隐隐冒头,听完霍鹰的话,晃晃悠悠走了过去,也不知记住了多少。
唐飞凤摸出毒针,将剩余两个缠斗伴当解决,一掌拍在袁忠义肩头,对他使了个眼色。
袁忠义心中冷笑,果然这种依靠权力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人,一旦离了权力的保障,就脆弱得好似碎了壳的蜗牛,还不如练过三脚猫功夫的猎户。
一霎就已足够。
一个雁山派高手凌厉横斩,一个墨家弟子眼见就要身首分离,却只是抬肩一挡,任那沉重阔背刀将他砍得筋断骨折。
这已不是换招。
凌云斩雁刀威势惊人,并不因此停顿,连肩切开,仍取头颅。
比起来时,此刻霍鹰的身边,还算是她心腹的,只剩下了一个小丫鬟。
他不会信赖这种不够安稳的东西。
她思来想去,掩上房门告辞,踌躇片刻,回住处命那丫鬟去求,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
一道污血,从墨十一鼻孔中缓缓垂下,红中泛黄,粘稠如浆。
林红娇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动弹不得。
廿三傍晚,阴云转雨,虽不过是银线般点点滴滴,可荒僻山路本就难行,宁可多耽搁些时日,也好过马蹄踏中疏松土石,连坐骑一道翻滚下去。
不久,那边传来一阵热汤的香气。
嘭!
但他并未退开,而是用剩下的右手举起了剑,那双灰蒙蒙犹如死鱼的眸子,映出了霍鹰惨白的脸。
战场上,结果则大不一样。
附近就有山溪流过,渴了可以去喝,但饥肠辘辘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过去跟林红娇索要些吃食。
但那墨家弟子的另一只手臂,已经横了过来。
一声闷响。
袁忠义顺次看过林红娇、唐飞凤和贺仙澄,知道这只翅膀未硬的小鹰,已成了群枭环伺的黄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