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这样有什么不好啊?”余岳阳踅回来,往她旁边榻上坐下,“你瞧他这样,难道不是难得的张弛稳重?我们山上那些同窗都不及他呢!”
见他穿上了喜服,他自己也急起来,说话儿就推人一把,退步抽身,“不成,我得回家问问我的做好没有,都这么些日子了,回头要是不合身可没时间改了!”
说话就要走,简直是风一阵雨一阵的,才转身即被傅成扯住,“你这就回去了?”
那厢傅大夫人见他泼猴一般调皮,面上也笑起来,“你这孩子,打小就这样活泼,往后成儿到你家去,你可得带着他隽永些!可别再让他成日家这副老大人的样子,比他父亲还沉稳几分。”
座上,傅成又捡起书收回眼,嘴上分心答他,“一会儿用午饭时你不就知道了?”
最前头,余岳阳自马背上扭身,“梁锦,须问呢?怎么不来?”
饭桌上傅夫人又恍然想起大事儿,“成儿,你那喜服已经做好了,吃完饭你去试试,若有不合身的眼下就好改。”
“啊,他要来的,”梁锦一手拉缰绳,两腿夹马腹,着一身天青色狐皮延边儿的襕衫,束一顶绿油油的翡翠冠,脸上带着眷念缱绻的丝丝笑意,“临出门儿前我母亲说他穿得少了,先让丫鬟给他找衣裳。我这不是忙着赶你的吉时吗?实话儿告诉你,我跟着你老觉着心里头怪怪的,应是傅成在我前头,往你家去迎你才对。”
说话间,小厅的饭已摆好,自是一家团聚用饭,余岳阳来得多了,已没有头几次的拘谨,早把这里当做自己家里一般,说说笑笑并不客气。
转晌用完饭又饮完茶,余岳阳便拖着傅成回屋去试衣裳,他自己的还没做好,就眼巴巴的在外间等着丫鬟替他更衣。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傅成出来。
边上余岳风也来凑趣儿,同梁锦说笑,“你别
“你的喜服什么样儿啊?”余岳阳提着玉箸,连菜也忘了夹,“哎,我想起来,不是说这两个人的喜服都是由一家做好了送到另一家去的吗?怎么咱们要分头做?”
“真好看!”目瞪口呆一会儿,余岳阳才兜着下巴颏扑在他怀里,“你真好看!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穿大红这么好看?”
余岳阳撤下手来,从他怀中起身,跺着步子一面看一面乱翻,“哎,你母亲叫我过来是要说什么事儿?总不会是交代我不要负你欺你罢?”
余岳阳豁然开朗,露出八颗牙笑起来,“对对对,还是比着他们的来想必错不了。”
大喜日子,梁锦倒不欲给他添堵,忙赔笑,“都一样,都一样……。”
傅成一把圈住他,提着他的腰贴近自己身上,嘴上同他玩笑,“那你从前喜欢我什么呢?难不成是看中我学问好才要与我成亲?”
“嗨,你这人!”余岳阳将身子又转一度,十分不服,“傅成还没说什么呢,你哪来的意见?我去迎他怎么了?难不成只能他娶我,我娶不得他?”
乍惊乍喜间,余岳阳不好意思起来,接过那方匣子,先起身拱手,“谢谢伯母!”又捧到傅成面前给他看,“你瞧,这水头真好!等将来我及冠,还能打一定冠子相配!”
“你这人怎么心眼儿小起来?”余岳阳瘪嘴瞪他,“成成成,你从前也好看,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可不是,出来大半晌了,我得回去催催!”
真到了用午饭,余岳阳一颗心骤然提起来,有些患得患失般的惧怕,只怕临门一脚突生是非。然则实在是他多心,这厢傅夫人进来,脸上喜笑颜开,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锦匣,将其打开,只见里头绿油油一只玉笄,并无雕饰,“这原是支凤凰玉梢头,是成儿奶奶给我的,我找了工匠师傅重新打磨成这样,男儿也戴得的,现如今将它给你,也不算失传了。”
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傅成哪里都好,傅夫人心内发笑,眼里嗔怪,“哪里好?罢了,你们这一静一动倒是般配。”
十轮霜月转浮日,不过眨眼光景,就真到了那天。那天,金轮罩鼎,白雪作绢,一线红色自余家婉言铺陈,徐徐挺进傅家。只闻得锣鼓喧天,新郎官儿余小公子打着头阵,余大公子紧随其后,边上就是梁锦,几个世家公子骑在马上,悠哉哉往前行。
他还是那副孩子气长不大,傅成只好放他去,在后头笑着望他的背影。再过十来天,就要与他长相厮守,回想从前十来年就似一条长江大河,他们总算涉险而过。从此每日一睁眼就能搂他入怀,闭眼前亦能安心亲吻他,这世上不再有什么更美满的事儿了。
这问题倒是难倒了傅成,他其实也不大清楚,只抬眼望他母亲。对过傅夫人颔首一笑,“原是应该一家做好的,不过听出最初成亲的白将军冯参军二位就是各自裁定的喜服,又到梁家小子与何家小四,他们也是各自裁定的,这两对不都是和和美美的?咱们也就当个传统办了。”
人就立在那里,头上束一顶白玉云纹冠,里头一件鲜红圆领袍,当中绣一圈龙飞凤翔,外罩暗红大氅,领子和袖子都是金线所绣的盘龙纹,贵气如一块红玛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