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玉那匹纯血的赤炼马骄傲地昂首独自奔跑在两人身边,不时发出畅快的嘶鸣声,这马匹极为通灵,即便偶尔跑开自由地撒欢儿,也会在不久之后重新回到白宁玉的视线之内。
金乌西坠时,两个人回到了云州城中。
云州城的布防一如离开前那般运转严密,萧问舟看着这在白宁玉手下滴水不露的城防,眸光有些暗淡。
云州城中禁止纵马,白宁玉却是个例外,而近日他没有骑着惯常那匹骏马身前还另外带了一个人,惹来不少街上巡逻的士兵注目。进入城中之后,白宁玉只松了缰绳让马儿缓缓慢行,萧问舟注视着城中的街巷,发现了些许不同。
云州城虽然是人口众多的大城,也是曾经南国北方的重城,但是在之前一年多战乱的威胁之下,许多人背井离乡带着所有家人亲眷向南逃去,城中留下的空荡房屋不知几何。
云州城之所以沦陷得如此轻易,也有人口流失严重,守备力量不足的因素。
然而当下云州的街道,似乎满了许多。
“那是我北国的百姓。”
像是看透了萧问舟心中所想一般,白宁玉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变得透彻起来。
那些行走在街边的人并不畏惧北国的巡逻军,不像先前所见家国沦亡的南人一样畏畏缩缩谨小慎微,他们敢于高声言语,甚至有大胆的少女毫不避讳地向着白宁玉投来仰慕的目光。
那是安稳的生活滋养出的底气。
“在我北国,若是乌墨湾上冻就是少有的寒冬,在我北国更北的所在不知有多少人马家畜死去。”
“在帐子里,一家人轮流看守炉火,若是有人中途不小心失神睡去,早上就只能在帐子里见到冷硬的尸体。”
白宁玉说着,不知想起什么,轻轻笑了起来。
“萧将军,当年南国祖帝不过是天香国一个小小的郡守,这燕云宝地也不过是天香国一处不起眼的州郡,同我北地一样,被如今地处宛国的那些贵人们视若蛮荒。”
“如今我将北国百姓迁入城中,一如当日南国祖帝自燕云二州挥兵南下攻城略地。”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来到曾经的云州刺史府,白宁玉当下的居所。
白宁玉下马后大步流星地向里走去,而萧问舟怔怔捧着那略有些倾洒的水囊,一时愣在门口。
天香国,曾经富有四海的庞大帝国,如今南北两国再加上与两国西方尽数接壤的宛国,都是曾经天香国的疆土。而无论是当下冬季苦寒,拥有大片草原的北国,还是温暖丰饶,物资丰足的南国,都不远不如如今的宛国。
两百余年前南国祖帝率军将天香国庞大的疆土裂为三片,占据了南国如今的疆域,然而天香国的正统传承,从来都在如今的宛国。
宛国的国力,即便将如今的南北两国合二为一,也不过勉强相似。
萧问舟脑海中思绪凌乱,从前零零散散听到的传说在他耳边转个不停,因为有些走神他险些撞在门框上将手中的拿了一路的容器泼洒干净。
不敢再多想,萧问舟循着声音找到了白宁玉。
出人意料地,白宁玉此刻身处的位置,分明是后厨。
趁着萧问舟发呆的短短时间,白宁玉已经在灶下生了炭火,橙红色的火光映照在白宁玉的脸上,让他本就幽深的眼眸透出一种难言的美感。
这双眼睛让萧问舟不敢与他对视。
白宁玉冲着萧问舟伸出手,萧问舟会意地将东西递过去,看着白宁玉将里面清凉的水尽数倒入一只青碧色的大碗。
水中近乎透明的银白色游鱼此刻才终于能够一览无遗。
灶上水此时平静无波,白宁玉任由萧问舟细细看过这些颜色美丽的游鱼之后才将这些足有数十条的鱼儿连同碗中的水一齐倾倒自铁釜之中。
那些银鱼此时尚且能够在锅中灵活地四处游动。
氤氲缭绕的水汽中,白宁玉的声音响起,带了些悠远的滋味。
“此鱼名为‘冰心’,是乌墨湾中特有的奇珍,寻常时节难以捕捞,唯有极寒的冬日乌墨湾上冻之后凿开冰面,才能发现成群的冰心鱼聚集水上。”
“这鱼的妙处稍后你就知晓,但是乌墨湾上冻,北国百姓就会艰难,我倒宁愿年年岁岁寻不到这冰心鱼。”
随着水温逐渐升高,铁釜之中的游鱼游动得速度逐渐开始变得迟缓,白宁玉取出一只陶土材质的瓶子,打开软木的瓶塞之后开始向铁釜之中倾倒。
萧问舟嗅到了浓郁的酒香。
初时尚未觉得有何出奇之处,但是随着冰心鱼逐渐在这滚水之中被煮熟,一阵奇异的香味混着美酒醉人的气息飘满整个后厨,萧问舟轻呼一口气,觉得这香气甚至有着搅乱人心的功效。
乌墨湾中一壶清水和数十条冰心鱼最终只熬煮出浅浅一碗浅白的汤羹,因着烹调时加入了美酒,汤羹散发着香醇醉人的气息,那只小碗被白宁玉递到萧问舟的手边,对比之下显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