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宋燮小跑,嘴里喊着:师兄,师兄!骤然天上劈下一道惊雷,亮如白昼,师兄怀里抱着个人,那人一半身子倒在地上,那是个死人。
谢谦挣扎想醒转,但重重黑暗无论如何都牢牢锁住他的双眸,身体如同沉进深暗的死水中,他又被困在梦中了。他在电光里看清那个死人的脸,那是谢谦自己的脸。
他吓得尖叫,被猛地推下山崖,这才惊醒。床铺另一边空荡荡的,师兄呢?谢谦流了一身冷汗,是谁推我?他艰难地顶着大肚下床,还没踩到鞋履,又被推了第二下,他惊讶地发现这小小的力道竟是来自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之下。
谢谦被这小生命的拳脚蹬得心喜,他胡乱踩上鞋,急急忙忙要出去寻人,不料门框居然烫得他缩手,这时,他才察觉,空气中原弥漫着一股木头烧焦的气味。
有人“吱——”地顶开窗户,谢谦抓起挂在墙壁上的匕首。
“谢主子?”屋内还没来得及点灯,一个女人在黑暗中摸索,找寻他的位置,“我是方家媳妇儿呀,宋掌门叫我来接你。”随她一齐拱开窗户进屋来的,还有股血腥味,她似乎都不屑掩盖。
“前门走水了,谢主子快我往这边走罢!”
“其他人呢?”
“啊?”女人有些迷茫,“你说明谷主和右护法啊!他们已经先被我男人接走了,方老头子领着路呢!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先走,我等宋燮回来。”
“谢主子胡说什么呀?”女人来到谢谦身边,像是怕他开门跑了,微光下,隐约瞧见她的衣服上颜色沉着,连脸上都有污浊,“你还大着肚子呢!要是连这无辜的孩子一块儿被人抓去当了要挟宋掌门的筹码.....那不是就麻烦了吗?”
原来谢谦已经没有选择了。
别院中火光生腾,四处都被烧的通红炎热,谢谦看见墙角倒着一双男式靴子,那里是不是那里倒了一个人?那是方叔还是他儿子?他的小孙子又在哪?谢谦想开口问女人,可她神色匆匆,不见得会理会他,两人在烈焰的间隙中穿梭,烟雾熏得谢谦想吐,可女人一步也不停,他还是开口:“你儿子呢?”
女人的背影微微停滞,但很快又恢复寻常,谢谦这才看出来这分明是一副武人的身型,怎么会一开始将她当做了乡野妇人的?
“你儿子也被绑走,所以你才放了火,对不对?”
女人还是没回话,他不知道她要带她去哪里,他们走出院子,走到原野上,原野上停了一架马车,女人为他掀开车帘子,目光冷淡。
谢谦看向窗外,夜色并不尽黑,因为草原上的积雪还没消,别院像是穹顶下的一根火炬,一路上没有看到宋燮和明颐的身影,他们回来救我找不着我怎么办?他倒是没有想过宋燮撇下自己不管,没有理由,他就是知道宋燮不会丢下自己。
马车驶到一座大营前,营地里里外外被穿着盔甲的士兵围得水泄不通,谢谦抬头看烽火上翻滚的幡旗,有些惊诧。
两个首领打扮的人走出来迎接,女人一动不动,神色凝重地盯着来人,其中一个冷哼一声,往后一挥手,小孙子从一排铁壁似的士兵身后跑出来。“娘——!”他哭喊着朝女人跑去,女人坚毅的脸上卸去防备,朝小孙子伸出手。
谢谦才听到破风声音,一道亮光便艘地闪过女人的身体,她当即倒下去。小孙子的身影停住了,像是草原上的一小块斑点。
“怎么还有一个没射中?废物!”领着他的一个人骂道,“还不去把那个小的处理了!妈的,一群饭桶!”
主帐的布又厚重、挂得又高,炉火染得太旺,谢谦刚进来时觉得暖和,现在却也有些透不过气。脚下的地毯华美非常,这样几条毯子,就算让十个绣娘一齐赶工,也要连天连夜大半年才能做出来,谢谦都有些不舍得拿鞋去踩。
坐在主帐中心的人见他进来,惊奇地跳下高椅,兴致勃勃地朝他走去,那人长得不好看,目光也毫不避讳,谢谦有些害怕地后缩,被男人一手抓住。
“这就是谢子青和野种生的......”
他身后另一个年老的男人,姑且叫做男人,下巴干干净净,脸上好似还擦了粉,他说话就像是着使劲儿掐住喉咙:“儿子,陛下。”
“对对对,儿子。”男人贪婪的目光在谢谦身上游走,最终落在他隆起的肚子上,“当年听到这儿子出生的消息,我那可怜侄女儿难过的都快死了!”
年老的男人附和着感慨:“还真是和谢子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方氏的情报一点儿也没错。”
“不,”被称为“陛下”的男人反驳他,“他比谢子青更美.......”用自己油腻肿大的手指在谢谦的脸上垂涎,“难怪父子俩能把宋燮迷成这样,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美如天仙......可惜了,谢子青死得早,”在这张肥rou横布的脸上,他在两个仿佛随意凿出的小缝儿里的眼睛有一瞬间惋惜,“不如你替你爹来陪我吧?”
谢谦推开他,“不要!”脊背却抵上帐外士兵冰冷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