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看着陈池走远,他突然大声喊:“你又要走了吗?”
真奇怪,明明是他先让陈池走的,现在又问的人又是他。
梁舟觉得自己对着陈池是个相当大的矛盾体,一边断绝着两人之后的可能,却又忍不住问他“喜欢我的人是谁,是你吗”。以前高中,陈池近乎玩乐一般的接近他,让他觉得齿冷,却又在见到戒指的时候,梦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婚礼。
死路,回头,死路,回头,他们俩不断地重复着,连梁舟都感到疲惫,可他却依然忍不住地问:“你又要走了吗?”
陈池转过身,笑着对他说:“不是我走,是我要来了。”
陈池干净利落地离开了,留着梁舟站在原地愣了一会,他也终于低着头慢慢走回宿舍楼,路上却想着,什么叫“我要来了。”
他回到寝室,把帽子摘下来,抖掉上面的雪之后放在桌上,又开始对着那顶帽子发呆。
陈池回了家,他把伞上的雪抖干净,撑开放在一边,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喝。
热水下肚,陈池揉了揉自己的胃,舒服了些。
他拿着杯子站在饮水机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看那些他拍的日记照片,陈池这时候再读一遍,竟然生出些难为情的情绪。
陈池左右滑着看了几张便退出来全选删除了,发喝完最后一口水,水杯放回去,难得放松得躺在沙发上。
他想着自己今天盯着雪在楼下读日记的行为,就觉得自己真是又**又矫情,想着想着又兀得笑起来,他躺在沙发上笑得眼角都有泪渗出来。
剖白自己对陈池永远是件难事,他以前惯用伪装隐藏真正的自己,梁舟面对他总是有些类似动物的直觉,伸出敏感的触须碰到真实的他,而他却每一次都退后,那个壳只露出一点便又重新闭上,再用更厚的笑来包裹自己。
他一直在想,重新遇见梁舟之后,他们每周都见面,亲吻,负距离靠近,交换体温和体ye,身体越发凑近,他却感到了一种自毁的放纵,他感受不到梁舟的快乐,他自己也没有多少。
也许再继续下去,他会毁灭,毁灭成什么样他不知道,也许比那些被他砸碎的瓷器还要破碎。
但是梁舟对他说了停止,说了他不敢说的话。
他们两个人之前,总是梁舟勇敢,总是和他说喜欢,总是追上来。
那段荒谬又放纵的日子总算按了暂停。
梁舟说不再联系的事后,陈池听到的时候感觉心都漏跳一拍,他意识到,再不做点什么也许真的没有以后了。
他第一次那么直接,那么干脆地把自己全部露出给梁舟看,日记每一页的每一个字他都读得非常清楚,害怕梁舟在电话那头听不清楚,漏听一个字。
他过的每一天,那些重复日子里思念梁舟的间隙,走在日光下甚至说是毫无动力活着的每一天,他都想让梁舟知道。
他比任何一次公开演讲发言还要紧张。
结束之后,陈池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像是卸下了一直执拗背负着的重壳,连呼吸都感到轻松了一些,在梁舟面前剖白自己原来是那么轻松又简单。
陈池甚至拿着手机重新加了梁舟好友,备注上附着两个字:晚安。
陈池放下手机,洗漱之后便上床睡觉了,明天他要去实习律所报到。
他又做梦了,梦里是个好天气,教室里坐满了人,每个人都在张望,脸上带着兴奋,陈池一下子记起来这是刚进高中第一天。
现在应该是自我介绍环节,梁舟和他隔着一个走廊,在他之前的每一个人都说得不少,说自己叫什么,爱好什么,特长是什么。
梁舟站起来的时候,九月份的夏天校服拉链拉高到挡住三分之一的脖颈,手从袖口探出几根手指,脸上戴着口罩,微微低着头,隔着口罩的瓮声瓮气,干巴巴地说:“……我叫梁舟,谢谢。”
等他发完言,班里静了一下,他的下一位同学才站起来接着说。
陈池一眼就认出来他了,小区楼下见过的那个人。
等到陈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站起来,袖子捋到胳膊肘,拉链拉到胸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白色T恤的衣领,头微微上扬,嘴角带着笑,和梁舟同样的句式:“我叫陈池,谢谢。”
听到他这句,梁舟似乎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陈池弯腰坐下的时候和他对视一眼,冲他笑了笑。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了,之后他数不清多少次发现梁舟偷偷转回头看他的目光,也数不清自己多少次移动视线去看那个只露出一小段后颈的背影。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陈池睁开眼,惊讶于自己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楚,他连梁舟站起来时,光线和Yin影在他脸上移动的轨迹都记得清清楚楚。
陈池翻了个身,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笑了一会。
他到了律所,跑了几趟领了工牌,电脑,做入职介绍,和带他的律师了解工作流程,看了点书,等陈池稍微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到午饭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