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洗过澡后两人没有商量都进了卧室,陈既明翻开他的抽屉把安眠药拿出去放好,走之前在闻辰易眼前晃悠几下:“没收。”
闻辰易嫌他啰嗦,拍拍枕头:“要三点了,再不睡就都别睡了。”
陈既明这才溜进被窝。跟之前黄山上的标间不同,一张床无论再大都显得亲密无间,两人的枕头挨的很近,被子很柔软,那些熟稔得不能再熟稔的氛围直到此时才渐渐苏醒,温热的气流相互拉扯包围,最后化作红润的耳垂,一点一点热闹起来。
闻辰易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置身郊外麦田,麦浪被阳光烤得热烘烘的,高高而起又层层堆叠,所有的喧嚣都是经年之事,周围只有无尽的麦黄,上下是空旷的天空和芬芳的泥土。
他寻着暖意而去,靠近陈既明的背脊。
朦朦胧胧之中,闻辰易说:“明天再跟我去趟医院吧,你说要陪我去看那个孩子。”
陈既明没有睡着,他顺着声音转过身来,闻辰易的身形修长而单薄,他不自主将他揽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肩背,声音低沉沙哑:“好,睡吧。”
他的声音如同古楼的钟声沉甸甸回荡,呼吸交替之间如此安稳。
骤雨渐停,又回到清透的声响,空气中有尘土浇shi的味道,整座城市洗刷一新。窗外有黯淡的光,许是累了,闻辰易很快陷入睡眠,陈既明借着光看他的睡颜,觉得这几天像一场巨大的戏剧,尘埃落定之后却又不舍放开。
云层消散,月色很温柔。
良久,陈既明将闻辰易搂紧了些,轻轻挪动用鼻息蹭了蹭他的发梢,趁着寂静无声,在隐没的夜色里,暗自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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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翌日,早起的感觉并不那么美妙,睡眠严重不足,闻辰易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被一只手臂勒得发麻,望着天花板挣脱不得,最后朝人踹了一脚。陈既明起床看见脚上青肿,还以为做梦和谁干架了。
时间不多,路上买了包子垫底,到医院还未到九点。闻辰易介绍说这儿的病人每天都有固定的治疗时间,他只约到十一点,那孩子没有近亲在这边,社区介入了并委托医院帮忙照顾,医院不希望病人过度疲劳。
人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摘掉了呼吸设备,笼在白白厚厚的被子里,那日如同散落骨架的提线娃娃,已经恢复了一些神采。闻辰易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才走进去,过程中陈既明抓住了他的手腕以示安慰。
走到床前,孩子的视线充满敌意,闻辰易向他释明身份,依旧没有减轻他的戒备。
“你们是来帮我的吗?”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倔强。
“当然,你还没有成年,我能在法庭上帮到你。”
闻辰易轻言细语地跟他讲,又拿出案卷材料,希望他回答一些问题。
“我还是不相信你。”那孩子眼睛睁得很圆,似乎随时保持警惕,“上次我去警察局说我被打了,他们教育了老头子一顿,我以为他们会把他关起来,结果回去又被打了。”
他诉说过去的表情一点也不悲伤,仿佛是别人经历的事情,又仿佛是他早已习惯的生活。
陈既明想安慰几句,却被闻辰易拦住,闻辰易同孩子直视,表情是一样的冷静:“教育是没有用的,被打了就要‘打回去’,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平白无故欺负你。”
“我打不过他……我试过了,所以住进来了。“孩子撅起嘴角,死盯着某处,怨恨自己的弱小。
“可是……”孩子想了想,竟然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可是我不后悔,我踹到了他的肋骨,我听见他大叫了一声。”
闻辰易看着他就像看着曾经的自己,这是一个长满尖刺的果子,外面包着蜜糖撒着砒霜,你可以摘取它,却要做好跟它同归于尽的准备。
“如果还有下次,我要多踹几脚。”
“还想下次。”闻辰易跟着他笑了笑,无奈又安慰,他比自己想象的坚强多了:“没有下次了,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你真能帮我?”
“不然我坐这儿干嘛。”
孩子眼中的狐疑消散许多,朝他的笔记本支支下巴,?“说吧,要问什么。”
闻辰易事先提醒道:“接下来我要问的问题可能你很不愿意回忆,但是希望你能尽量完整地告诉我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以便……”
孩子嫌弃地说:“好啰嗦,快问。”
如此心直口快,闻辰易倒是乐了:“正合我意。”
“你父亲第一次打你是什么时候?”
……
时间过得很快,他们聊得还算顺畅,闻辰易将对话录音下来,笔记本也零零散散记了很多,这是一个非常不服输的孩子,骨骼小小的却能看出调皮捣蛋的劲头,在令人绝望的家庭环境下,却始终保持着敏锐的性子,聊天过程中甚至出现了“第一”、“第二”这样逻辑清楚的因果关系分析。
只有在说到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