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陈既明的反应,闻辰易抿了抿唇,一字一句不满道:“第二次了文休景。”他伸出手指向文休景的心脏,“这里是中国,你说话做事能不能过一点脑子。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大庭广众暴露我的性取向,你凭什么敢全然不顾别人的处境。”
文休景却像没听闻似的,上前一步:“小易,我们谈谈,你不要喜欢他。”
一旁的小男生抓着文休景的袖子还没拎清情况,闻辰易扫了他俩一眼,只觉现在这幅画面搞笑至极:“不谈,我喜欢谁和你有关吗。”
“他不会懂你的,小易。”文休景想到什么,突然笑了,“那些故事,沾着血腥气的故事,只有我懂。”
闻辰易面色发白,文休景大约是个疯子,强烈的占有欲和极度违和的行为冲出温和的皮囊,像一场噩梦,伴随年少的闻辰易。虽然已经长大了,再也不会让这场噩梦走进现实,却依然感到愤怒,手臂扬起。
闻辰易挥舞的拳头僵持在半空中,却突然在中途落下,长呼一口气,仿佛碰到他就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洁癖一样收敛情绪:“文休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别招惹我,带着你的小情人过你的浪子人生去,否则我完全可以起诉你,让你趁早滚回美利坚。”
闻辰易说话的时候音量都没有起伏,可看见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现在很生气。在人们眼中,见过太多他忍辱负重的样子,如沐春风的样子,冷漠自恃的样子,却从没有见到过他愤怒到想要动武的样子。
陈既明从怔忡中缓过神来,眼前的闻辰易,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很久以后想起来这是庭审上的闻辰易,对方公诉人越犀利,他的声音越没有波澜,这是他攻击的姿态。
“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相反你应该解释一下你们是怎么回事。小易,你不要吃醋,我爱的只有你。”
文休景接连的话让陈既明都倒足了胃口,不管闻辰易怎么样,眼前这一个大男人说话Yin阳怪气的算怎么回事。陈既明颇为厌烦地嫌弃了一把,看够了,叼着烟把闻辰易往身后拽了拽说:“喂,让开,碍着我们路了。”
文休景想去抓闻辰易的手,却被陈既明拦了道,摁着手肘往后一掰,满意地听到对方高亢痛呼后大步走了。
闻辰易太小心了,对这种人,光动嘴皮子是不行的。
走到完全看不到文休景的地方,陈既明才放慢了脚步,停下来看闻辰易。黯淡的灯光下,闻辰易的表情看起来清冷极了,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出来。
陈既明捏着他的脸往两边扯了扯,直到看到他一双眼睛有了神采才放手。
闻辰易瞪他:“陈既明你对人类的脖子以上部分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不是蹭头就是捏脸,我又不是橡皮泥。”
陈既明听罢更大力地揉他的脑袋:“哥是怕你伤心啊,瞧你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同性恋怎么了,有错吗?”
“嘶,痛啊!”闻辰易抓开他捣乱的手,“你别把我拍得跟你一样蠢。”
“你不好奇那个人?”闻辰易问。
“你的私事,想说就说,不说拉倒,我没那么多好奇心。”
闻辰易心想当初沈然的案子你可不是这样的,却依然把这句话视为褒义,感到一些慰藉。
走在前头,闻辰易想了想又回头:“你真不歧视同性恋?”
“嗨。”陈既明笑了,小声说,“偷偷告诉你,梁初也是。你看我和他又是同事又是冤家不也没打起来吗,我真不在乎这个。”
闻辰易想了好一会儿梁初是谁,方才“嗯”了一声:“那就好,谢了。”
闻辰易的嘴角有些上扬,陈既明发现了他微微翘起的尾巴,双手插兜云淡风轻地走在闻辰易身旁,狡黠地说:“心情好啊?”
“嗯?”
“叫声哥来听听。”
闻辰易斜他一眼。
“不管你叫不叫,反正我是认准你这个小朋友了。”
这人吃错药了,闻辰易往左边挪了几步,很想装作不认识他。
此时天色渐晚,两人已经走到了湖边,突然远处水面上一处灯光亮起,继而一盏一盏汇聚成斑斓的灯海,一处焰火升起,湖上巨大的模型同时呈现,一眼望去,星光铺洒的幕布上慢慢划来锦鲤和花簇,开心的年画娃娃在桃源深处嬉戏。静谧的湖边热闹起来,万家灯火是新年的点缀。
震耳的声响里,陈既明靠近说:“新年快乐。”
闻辰易抬起头,眼眸中缀满了星辰,像穹顶之上的奇异琉璃。
“新年快乐。”
闻辰易突然觉得,曾经自己觉得比天大的苦难现在看来已经非常容易解决,不过因为那时的自己还很弱小。生命是一个又一个悲伤的漩涡,每个人都在跌跌撞撞前行,为了不再一次跌入漩涡,我们需要成为强大的人,或者与强大的人一起,保护自己的命运。
或许,可以跟他说说周医生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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