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这才真正开始。
整个小镇都安静了下来,就算是被惩罚的老手也经不起这样的心理压力,远远听见有人崩溃的大哭,哭声来自于尸体旁,那位曝尸一夜之久男人终于有了同伴,同伴的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口口声声喊他爸。
这小伙子的个性很优柔,他自称陈邦,有些自卑和胆怯,刚进站点时就假装谁也不认识,到目前为止跟死了的男人都没说过话。
所以这忽然冒出来的父子关系很让人怀疑。
赵浅半跪在陈邦身边,等他撕心裂肺地嚎完了,才冷冷开腔,“可以了,就算是你亲爹,也不需要花这么多时间来哭他。”
这段发言过于违背lun常,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街上的这具尸体死得很惨,全身上下都似松散的蜂窝,无数一寸方圆的血洞从脖子往下遍布躯干与四肢,两边通透,那么大一个人在视野中占据的面积却很小,就算是古早酷刑中的凌迟,也不见得有这般残忍。
也幸好此站中都是老手,但凡有一个新人,要么同化成杀人不眨眼的变态,要么前一天就自己结果了自己。
赵浅伸手,在死人的身上摸了摸,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了死人的那张签,签是平签,除了提示,就没什么作用了。
这张签上写得是,“愿主保佑你长命安康。”已经被凝固的血包覆住了。
这主实在不靠谱。
“你的签子可以拿出来看看吗?”赵浅看向陈邦道。
他的眼神谈不上锋利寡淡,却似shi度极高的零下二十度,寒冷将人包裹着,刹那间神经都冻麻木了。
陈邦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将签子掏了出来,居然是一张上签。
“我爸换给我的,他说我从小磕磕碰碰,学东西慢又不合群,只能靠运气弥补一下,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
陈邦已经彻底哭完了,他擦擦眼泪,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尸体身上,然后伸手缓缓揉了揉死者露出的头发。
这一下仿佛是最后的告别,陈邦从悲伤中脱身出来,“我知道你很厉害,”陈邦忽然抓住了赵浅的腕子,“只要能出地铁回到现实,我还可以拥有一场面对面的告别,所以我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求求你救我!”
“……”傅忘生拦路抢劫,硬生生掰开陈邦的手指,“抱歉,站点任务奇诡,变数太多,任何人都不敢做这样的保证,赵浅更没义务受谁的拖累,你既然想活下去,就跟我们一起想办法。”
傅忘生的眉骨很高,Yin影落在眼中,只要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气质,就有些凶巴巴的。
赵浅将手里的签子翻过来,上签的线索更加具体,比赵浅那支能保命的上上签还靠谱一点,总共刻了两行有余。
“大兔子离了窝,找来绳索将它捆,撑起眼睛让它看,小兔子皮毛做衣裳,小兔子血rou串着吃,哎呀哎呀真有趣。”
“……”看不出来这童谣还是一部连续剧。
陈邦很有点意思,他是想死皮赖脸地捆绑赵浅以求能活,但也听傅忘生的劝,说想办法就想办法,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他指了指“大兔子”三个字道,“我跟我爸都怀疑这个大兔子就是牧师,只是找不出牧师离开教堂的原因。”
倘若这三个童谣讲了同一件事,必然有前后区分,第一天唱得那首偏向于结局,而签子上刻地更像转场,刚刚赵浅与傅忘生在教堂里听到的则是开端。
先是其乐融融,然后家破人亡,最后则写满死法和不甘心的质问。
还活着的人亲眼见识了刚刚那波屠杀,都有点不敢轻举妄动,亨利见赵浅正在收集签子,便干脆将所有死尸身上的都摸了出来,加上他自己的总共是三根,全部交给赵浅当做投名状。
这三根签子除了一根中下签,都是平签,分别标注着,“别开口,别说话”“回家”和“怕死”。
据亨利自己介绍,他虽名义上是意大利人,不过欧洲国家经常通婚不分你我,他也是个混血,混得太多,基本英、法、德一个没放过,所以性格冗杂,有些叛逆,昨天说杀了乘客受处罚也是假的。
亨利被惩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跟一个npc睡了。
“……”傅忘生默默给他竖了根大拇指。
“我愿意给出我的信息,是因为事到如今,这一关越来越难,你既然能几分钟内推导出今天的任务,那我就赌一赌,看我们能不能过这一关。”
亨利有一颗小虎牙,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可能比陈邦还要小一点。
在这样的站点里,确实有自私自利者,譬如那养着侄女,一心把她当成牺牲品的郭友林,却也有眼光更高远的乘客,他们通常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站点的规则中没指定“自相残杀”,那就没必要把其他人都视为死敌。
自己能活固然好,倘若大家都能活,下一个交汇点相遇时,便如逢故友。
会有人知你名姓,知你平生,知你好恶……不幸来临时,会有人为你哀叹,维护你仅存的一丝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