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盛夏,戌时天才将将黑,可见周文达心中急切。
“可否让刘师爷先出去?”贺泽直接开口道。接下来的话只适合让周文达一个人听。
“羊吉——”
刘羊吉看了周文达一眼,恭敬退了出去。
“湛明说你有办法?”
“有,也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文达背手而立,言语之间似有怒意。
“大人莫急,之前我听湛明兄说,李得明此番图谋意在大人您的位置?”
“是又如何?白日里府衙得了消息,李得明差了属吏,快马朝着郡城方向去了,十有八九是冲着本官来的。那李得明在朝中实属微末,此番因为资历得了巡察使的机遇已是难得,更进一步是不可能了,但想有所调动,朝中又无人帮他运作,本官这个位置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周文达出生卑微,朝中也无甚好友,便是他们那一届的主考官,能称上一声老师,但也早已因病致仕,他可谓孤家寡人一个。也就是他只不过一个县令,琼川又地方贫瘠偏远,不然早就让人惦记上了。
可周文达没想到的是,李得明看上的就是琼川地处偏远,他早就受够了在京中俯首帖耳,做狗都不够格的日子了,一心一意地惦记着要做这琼川的小皇帝。
周文达叹了口气,许是心中郁结,此番倒是耐心给贺泽做了解释。
“周大人,实不相瞒,李得明心狠,我也没有破局之法,且我们再与他这般周旋下去,李得明为达目的,恐怕是不会吝惜王富成的性命的,到时候只会是火上浇油。”
“那又该如何?你让湛明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让你更好地认清现实。贺泽腹诽,也不再卖关子,道:“我们不能破局,那就另设一个局,一个更大,更无解的局。以李得明的身份,连参与此局的资格都没有。就看周大人能不能跟我赌一把,赢了,加官进爵,简在帝心?”
“什么赌局?输了又如何?”周文达听得云里雾里,耐心渐失。
“祥瑞。”
“祥瑞?”
周文达对这个词并不陌生,历朝历代,帝王想要贤明流传史册,功绩冠盖前人,在位时总喜欢搞些“祥瑞”出来,以昭示上天恩赐,皇朝永固,当今陛下因为登基尚才几年,至今尚未有“祥瑞”出世,但先皇在位期间,“祥瑞”可是出现了好几次。
“你——简直是胡闹!”一个乡下小儿,这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想着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局欺骗天下!
“祥瑞”这东西,不过是糊弄天下无知百姓的玩意儿,上行下效,下位者投帝王之所好,单凭一张嘴把这假的说成真的,说起来容易,可其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且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族之罪!
周文达简直惊呆了,他在职这么多年,都没想着搞事,辖下百姓却是吃了豹子胆了。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此事,我就当你从来没说过,我也没听到过,至于案情,你放心,身为县令,还你清白是我应尽之责,我会尽力而为。但如果……你也勿要怪我。”
说罢,周文达便要拂袖而去。
“周大人慢走,假祥瑞不行,真祥瑞呢?若有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的真祥瑞呢?”
周文达还未停下,一株野草突然拦在了他面前,还摇头摆尾,仿若在打招呼,狠狠吓了他一跳。
他一转身,野草也跟着退回,只兀楞楞地直了根jing。
哪来这么高的野草,方才还没有!!!
“不过是些许道家之术,大人可能不知道,去年这个时候我遭遇了一场死劫,浑浑噩噩,足足在床上躺了月余方才好转,可大概是祸兮福所倚,有神人入梦,授我术法,所以这祥瑞只会是真祥瑞,若能面圣,对大人来说,加官进爵,不过小事。”贺泽半真半假地说。
他料想到,如果不能增加筹码,“祥瑞”此局难以承受的后果足以让周文达望而却步,无胆随他孤注一掷。
索性,告诉周文达一点奇异本事的后果自己是能承受的。
因为周文达是无根之萍,他不怕他做些什么,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贺泽弯腰将那株野草拔了出来,野草的根须还带着新鲜的泥土。
“这……”
今夜他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周文达告诉自己,鬼神之事纯属虚妄,他是读书人!可道家之事……虽然“祥瑞”多半为假,可道家中人还有人在钦天监为陛下看天象呢!前朝有道家为国师,有名满天下的道家高人,便是皇亲贵胄也要以礼相待。
“先皇长寿,当今圣上登基虽然才几年,但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加之幼时体虚,这几年总是疾病缠身,若是真有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的‘祥瑞’出世……”
贺泽说着又蹲下身来,对着脚边另一株杂草一抚,杂草倏然一下便窜到了周文达眼睛的高度。
周文达勉强压住心中震撼:“陛下一定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