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些,还有时间呢。”
还有时间。有多少呢?许子航喉头发紧,仿佛看见那根稻草轻轻地落下来,落到他身上,要将他压垮。
电话那头没声音,姚戈等了一会儿,又换了一个稍微活泼点的语气:“嗳,你想去东海岸还是西海岸啊?”
听起来就像是广告词里的女孩在说“so easy~”,听起来似乎他有资格做选择。
“等你考完试,申请学校的事情你就别Cao心了,你只要想想去什么地方就好啦。”
“……贝贝。” 像是许久未柠过的发条,能听见铁锈被剐蹭的声音,许子航用手撑着额头,“我觉得好累。”
真的好累。
小时候上课讲话被老师罚站,老师让他垫着脚举着手,然后用直尺在他的手指尖上画了一条线,勒令他必须一直触碰到那条线。
好难,一开始不难,后来好难。他满头大汗,想哭又没力气。
那些美妙的蓝图现在就在他指尖,他努力去够了,他一路垫着脚,拼命地伸长着手,但还是够不到。
89分,看起来很接近,也许他再坚持着往上蹿一蹿就能到达,但他还有多少时间?他还要用多少借口拖延才能不让父母失望?
想去好的大学,想要爸妈每一分钱都花得值得,想……和姚戈并肩。
89分,太远了。
“宝贝,厚积薄发,就当是实战演练,你各科的分数是多少?我们分析一下是哪里薄弱,然后对症……”
“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姚戈握着手机,这句话像是暂停按钮,让他噤声。
许子航的额头抵在桌子上,声音颤抖着重复了一遍:“……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两人沉默许久,只能听见许子航粗重的呼吸声。姚戈低垂着眼,捕捉到他的退缩之意,轻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 许子航没忍住哽咽,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像有人在勒住他的脖子。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脆弱,一个分数就轻易地让他感受到真实的绝望,“我觉得离你好远,你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快乐,而我连托福都考不好……”
“许子航。”
姚戈的牙齿打起寒颤,心像是被冷水浸泡过一样,身上的热度被一秒抽干。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智齿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舌头碰到不会再痛。可是他们之间怎么还在重复这样的对话?
什么叫他过得很快乐?他为了攒那点钱搬箱子搬到手抬不起来,为了成功申请合适他们两个的大学天天研究怎么拿到学分,拼命去参加他不喜欢的集体活动,他很快乐吗?
“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我每天两点放学就跑出去玩?” 姚戈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握着拳,用力到他整个人微微颤抖,难以置信他们到了需要用言语互相指责的地步。
那几句口不择言他可以不计较,但他不能原谅许子航的退缩。
“你很难熬,我知道。但你不要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最辛苦。”
不是只有许子航一个人在承受高压,他同样积累了很久的眼泪和熬了很多汗水,可他还在咬牙坚持。
“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说这样的丧气话。”
许子航捂住脸,哪怕他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但他就是忍不住,这些逼仄的问题快将他逼疯,他没有资格去选东海岸还是西海岸,他试过了,他真的试过了。
好难熬,他看不见希望。
“我觉得对不起我爸妈,贝贝。”
“我太任性了,害怕他们的辛苦白费。”
姚戈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这一刻开始他仿佛从高崖上跌落,风刮在他的身上和脸上,心焉如割。他做不到无坚不摧,做不到听懂了这些话中的含义还无动于衷。
那张Early Decision的申请表格被丢在一边,他打电话之前还在告诉别人要等许子航一起上学。
无数个孤独无援的日夜,他一边扛着压力在异国他乡应付语言障碍和文化差异,一边小心顾及许子航波动起伏的情绪,他的疲惫永远藏在沉默和隐蔽的角落,舍不得对许子航露出一点边角。
这是他不惜和杨亦雯互相伤害也要坚守的情感,是他珍视再珍视的一点期望,但是现在他听到了气泡破碎的声音,原来他们都在强撑。
“……你好好准备高考吧。”
隔壁房间隐隐约约传来林季森练琴的声音,姚戈枯坐在桌前,等对面的回答,但是对面没有回答。
失望是一瞬间的事,从小到大他有很多个失望的瞬间,多这一个不多。
姚戈没再说话,按掉了电话。独自呆坐了一会儿,转身去拆床上的被套和床单。
睡得有点久,该换了。
厚重的棉被被他大力地扯出内芯,旧的被套丢到地上。姚戈捏着新的被套套进一个边角,伸手理了理,又塞了另一个角。被子被铺开,他使劲地抖了抖。没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