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的人都不容易,过往的时间里,他们也几乎从不相互打听。但现在他知道了一件事:江铭不吃nai糖。如果在食物极度匮乏的年头,一个人还坚持不肯吃某种食物,那原因一定很恐怖。就像他到现在还没办法吃猪rou一样,尤其是那种带骨头连筋的rou,看都没法看。他已经很努力了,面对那样的rou,仍然会控制不住呕出来。
卢志和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床上的江铭气息紊乱起来。他忙凑过去看,就见江铭眉头皱得死紧,呼吸也越来越急,后来甚至带上了肺鸣音,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卢志和心里一颤,忙轻轻推他,小声喊:“小江儿,醒醒!”
推了两三下,江铭终于从睡梦中惊醒。他遽然睁开眼,看到床前有人,立刻飞快朝反方向滚去,就那么扑通一声,狠狠摔在了床下。
“江儿,是我!”卢志和大吃一惊,一边转过床角去扶他,一边问:“怎么了?摔到哪儿了没有?”
江铭紧紧缩成一团,全身都抵在床腿上戒备着,瞪着卢志和嘶声喊:“别过来!”
那声音听起来非常惊恐、也非常凄惨,几步开外的卢志和立刻停下脚,缓缓蹲下来,轻声说:“江儿,是我,我是阿和啊。”
江铭满眼红血丝,急促地喘息着,似乎半天都无法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直到很久后,他才一点一点地松驰下来,卢志和试探着一步步走上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江铭汤烧火热地坐在床上,看着卢志和没说话。卢志和想抹起他的裤腿,看他有没有摔伤,还没碰到他,他就条件反射地朝后一缩腿。卢志和忙停下手,给他轻轻搭上了薄被。
“我睡糊涂了,”好一会儿,江铭才勉强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嘶哑着声音说:“没吓着你吧?”
“怎么会?”卢志和给他倒了杯水,又加了点盐递过来,说:“来,多喝点温水。发了汗会好受一点。”
他喂江铭喝了几口温水,又扶他躺下。江铭渐渐放松下来,看看周围问:“吴昆呢?”
“他去后山了,一会儿就回来。”卢志和说:“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去盛点稀饭来给你吃,好吗?”
江铭摇摇头,很疲倦地闭上眼睛,卢志和便没再打扰他。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江铭的呼吸声渐渐沉静下来,似乎又睡了,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掉在地上的shi毛巾搓洗干净了,重新搭在他额头上。
一直到傍晚,卢志和又让他喝了两回药,江铭的烧才退了点,没之前那么厉害了。他睡睡醒醒,也不吃东西,连水都喝得很少。每次醒过来,都要四处看看,然后问吴昆去了哪里。
问到第四遍时,吴昆终于带着狗回来了,那时天都快黑了,大伙儿见他迟迟未归,都着起急来,商议着要不要拿火把上山找人去。
核桃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落叶,看起来很狼狈。吴昆的样子更惨,他衣服汗得透shi,裤腿上都是泥,脸上也不知从哪里刮出一道血口子来。但他很兴奋,一进屋就笑嘻嘻地举起一块巨大的蜂巢让大家看,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去找蜂蜜去了?”朱云说:“哎呀你真是……,快过来我看看,有没有蛰到哪里?”
吴昆把蜂蜜放进厨房的一个盆里,说:“还好,我跑得快,没被蜇到。”
吴大齐眼尖,就着桌上的油灯,早看清他手上肿了好几个包,忙说:“好个屁!你这手上肿了这么几大块,就准备不管了?”
说着他吩咐九月去叫卢志和,又让吴元过去守着江铭。陆志飞也责备道:“你呀,亏我还觉得你平时细心谨慎。蜜蜂有多毒你不知道?竟然跑去戳蜂窝!是这点蜂蜜重要,还是人重要?”
吴昆也不说话,只是笑。等卢志和匆忙从北边房里跑过来,看了看他手上的伤,便去拿针,给他先把里头的刺挑了出来,然后捣了点草药,敷在他手上,说:“姑且敷着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效,今晚有你受的了。”
“没事,哪就那么娇贵了?”吴昆说着,去盆里割下一块蜜,说:“我先拿点蜜过去给他兑水喝。你们把剩的装起来,留着慢慢吃。”
他拿着那块蜂蜜,叫上核桃,回到自己屋里。就见江铭也醒着,正跟元元说话。看到他进来,江铭忙说:“怎么了?刚才九月心急火燎地把阿和喊跑了,我听元元说你被蜜蜂蛰了?”
“没怎么,”吴昆摸了摸他额头,见没早上那么热了,便大大松了口气,说:“太好了!看来阿和的中药还是很有效的。这么快就退了烧。”
他让吴元先回去了,才又轻描淡写地说:“来,一天没吃东西了,起床喝点蜂蜜水吧。”
江铭怔住了,说:“哪里来的蜂蜜?”
“山上采的,”吴昆把蜂蜜慢慢刮到一个碗里,又兑上温开水,说:“我跟核桃跑到山那边,跟着几只蜜蜂走了半天,才找到蜂巢,割了块蜜下来。”
“你……”江铭停了好久,才说:“蛰到哪儿了?”
吴昆把手递过去给他看,江铭轻轻握着他的手,看着上面敷药的地方,声音有点发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