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了这事便说起了西胡人。
恰此时,白仵作也将虎二四和西胡人的验尸报告送了过来。明诚之接过来一看,心下明了,“皮下埋药乃是禁术,这法子域外早已有了,只是咱们大夏总觉得这法子是逆天道而行,不肯一试。”
顿了顿,他又慨叹,“原先一直说西胡是域外蛮民,你们看这行事Jing密周到,计算分毫不差,如今我大夏哪里及之。”
神态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有些忍不住,“明大人,如今……”
“还差一些火候。”
明诚之将那两页报告放在火上,跃动的火苗舔上纸页,不消片刻,那纸就化成了一团灰。
明诚之打去手上的灰,起身站到门口。
我常见他这样站着,门外明明是五仙县的街道,他的眼神却总似在看京师。
“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但我总觉得,他还在等。”
“他这个人……这世上没人能看得透,我不能,尹川王不能,圣上更不能。”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凤相。
“谁都不知道这个局,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
明诚之忽然回身,看向我,“你与他下过棋吗?”
我摇了摇头。
凤相这人看似平易近人,实际上交友标准高的很。明诚之一说到棋,我便又想到了凤相院子里的白玉棋盘,世间丘壑、天下经纬,无一不在他的谋划当中。
“他不下废棋。从不会轻落一子,亦不会轻弃一子。所以这个西胡人,不会莫名其妙地跟了你们久,在今天才引爆自己身上的炸/药。”
明诚之又看向外头。
五仙县四季如春,此刻门前有飞花穿柳、暗香浮云,他的眼波只那么一落,便又看向了别处。
“现在的京师,该下雪了。”
春去冬来,世间万物都会潜藏在深雪之下,化作白茫茫不见前后的干净。是蛰伏,是死亡,也是新生。
入了夜,各自都熄了灯,却没有人能睡得着。
我和衣躺着,盯着帐顶,心里总是安定不下来。
夺权篡位,不知上位者作何记,但于百姓而言,却总是一场劫难。
丁四平在门槛上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微微抬起头,见那头床上的明诚之也睁着眼,如我方才一般紧紧盯着帐顶,仿佛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忽然传来极沉闷的一声响,紧接着,滚雷一般碾过来,一声大过一声。
“什么声音?”
丁四平抬头去看。
“好像是大狱那头,地底下传上来的。”
明诚之一跃而起,冲过来拉开了我的帐子,“我知道了,凤相要等的时机在京师!他们自爆不过是个幌子。”
“你快回京师去。”
“护住京师。”
“护住大夏。”
……
黑暗中,明诚之的双眸似亮着光。
有那么一瞬,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数种向来不会在明诚之身上表现出来的情绪。如今这些情绪成了他眼里的光,齐齐照进了我心里。
“就现在,回京师去。”
“这是英武军的令牌,一刻也不要耽搁。”
“在凤相的局里,你我皆是其中子。”
“所有的变数,都要自己来争取。”
……
第75章
“盛英十二年岁末, 丹州平湖郡五仙县王永勾结山匪,入狱待查。”
“……是夜,当中死士取机密不得, 悍然自爆。”
“狱中囚匪尽亡, 无一幸免。”
“翌日,监察史明诚之奉圣旨、配圣剑,领二十金甲卫,赴节度使府。丹州盐运司使孟非原持英武令牌, 自扬州过台州, 号飞贲军英武旧部,南上解监察史之围。”
“节度使各有动作, 诸小国蠢蠢欲动……”
“地宫开,死士现,丞相凤昱廷归顺尹川王。大夏如雨中飘蓬, 无可依托。”
“盛英十二年之乱, 自此而始。”
……
地宫,甫一出现在世人面前,便和死士这样恐怖的字眼联系在了一起。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那些在自己皮下埋炸/药的人,原来叫做死士。
以身为引。
悍不畏死。
果然,担得起死士这个名号。
地宫开,死士现, 如今丹州乱作一锅, 我却似逃兵一般。
与丁四平策马去扬州时,我便与丁四平说了此刻心中所想, “把明大人自己留在此刻的丹州,我实在太不善良了。”
“大人留着, 反而叫明大人束手束脚。”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骑的还是普通马,路上换过一次,这才进了扬州的地界。
“更何况,如今咱们把可用的人手都留给了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