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播通共三期,第一期到喝羊血结束,第二期以孙音桥和赵淼为主,第三期用发现绿绒蒿结束。大早上后期刚起,看到剪辑师粉毛跟个Yin间恶鬼似的盘在电脑上,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小明星受苦受累那是拍摄期的事情,真拍完了,别人都在家该谈恋爱谈恋爱、该打游戏打游戏的时候,就到了剪辑和后期、宣发这些人的死亡熬夜阶段了。
粉毛跟银裴秋和程导合作过好几次,程导侧重戏剧冲突,银裴秋侧重抬升意境和渲染感情。前者就是冲突镜头的堆砌,从上千的镜头里扒拉出一个故事抓准冲突点就行。再说程导也不是什么吹毛求疵的人,粉毛编辑好花絮就把母带送去同行那儿纪审了。剩下银裴秋导的一块儿才是硬骨头,这姑娘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如果话语可以具象化,这间屋子里将会挤满对银裴秋的诅咒。
凌晨一点后期小哥给粉毛叫了一碗刀削面,颤巍巍地推开工作室的小门儿,迎面就挨了一个本子。里头粉毛一手捏着鼠标,一手掐着电话,怼嘴上就破口大骂:“你个老鳖孙儿!老娘瞎了还是你这金鱼脑子出问题了?没有!我他妈说了没有就是没有!Cao你妈!不信你自己过来看啊,一盘带子送审五百,没有这个镜头你给我翻十倍!”
“姐姐,吃面啊。”后期面部肌rou抽搐,护着手上这碗有点坨的面,努力压着自己的声音,“跟银导打电话呢?我们哪儿做的不对啊?”
“什么破玩意儿,跟老娘急眼儿 !”粉毛砸了电话就往地上呸,“银裴秋不是说让咱俩弄完最后那啥升华中心的破花字儿就给他看看嘛?我就顺手把带子也给他看了,谁不知道这人喜欢霍霍时间!结果,这可好了,说老娘有个镜头没剪进去,我杀他血妈,我能没剪吗!”
银裴秋从爬山开始看到结束,始终没找到他心中那种感情效果。他开车这一路飓风带闪电,进工作室脑门儿上顶着一团黑气儿。高原最迷人的地方是它的旷远,年轻人最动人的画面是结合着夕阳而思乡。在发现绿绒蒿之前其实没有一段儿能符合银裴秋想要的那种情绪低谷,或者说有,就是没有那股感觉——躲帐篷后面哭不大气,山顶山蹲着不下来太坏形象。
这时候他脑子里就出现了当时自己揣着台本儿去找胡杨那会儿看到的画面。
余晖下的草海淡金,浪涛全滚入了胡杨那双浅淡的眸子。那时候胡杨眼眶滑出来的泪都似乎夹着金箔,和金色的口琴相映成趣。银裴秋捕捉到了最好的冲突,逗乐全组的人自己坐在高坡上吹口琴伤神,眉眼间那种浅淡的忧伤因为胡杨的五官而不显得狭隘,如果能配上胡杨的同期声,最后切入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醇厚的男低音与胡杨青涩的少年感相互碰撞,一定能撞出绚烂的火花。
“冯懋,没有?”
“倔驴!你自己看有没有!”
银裴秋顾不上又脏又乱的电脑桌,坐下去就握住满是油渍的鼠标点击播放。粉毛和后期蹲在后面吸面条,后期一张嘴粉毛就塞一把瓜子进去:“别说话,银裴秋要炸了。”
综艺和电影不同,它不可复制,不能重录,所有出彩的点与观众都是一期一会。于导演本人也一样,他们的职责就是Jing确抓准这些镜头,并将它们以艺术化的手段展现在观众面前。银裴秋翻遍了所有的视频文件,牙齿咬得越来越紧,没有,什么都没有。捕捉到那一瞬间的之后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深植进脑海的概念和印象永远无法呈现到观众面前。
他闭上眼睛瘫在椅子上呼气,失误带来的遗憾把整个人从内部搅碎。这时候涌上来的不只是没拍出好东西的失落,甚至还有对胡杨和他人的抱歉。作为一个导演,他错的离谱,这也许会是银裴秋前半生里最惨痛的憾事。他没多说,站起身就拿出钱包里所有的现金拍在桌上,少说也有三五千。银裴秋还觉得不够,卡一张一张地往外抽,抽的粉毛和后期都怕了。
“哥,银导,不至于,真不至于。”
“我至于。”
没人见过这样的银裴秋,沮丧失落,恼恨到丢了自己那份洒脱。粉毛知道银裴秋是那种Jing益求Jing的人,但试播拍摄早就结束了,说不定这也是没缘分的事儿:“银导,咱们拿你卡喝点儿去?烧啤?伏特加?”
“恶心,”银裴秋瞥见这姑娘那油头,毫不掩饰地抽出身,“滚去开房洗澡吧。”
驱车回程的时候银裴秋差点儿想飚去八宝山公墓,他绕着后海开了少说三圈儿,脑子那暴风呼呼地转,吹的自己方向盘都打颤。他清晰地记得胡杨展露出的那个带着泪的笑容,那时候一滴眼泪从胡杨眼眶里滚出来,滴答,砸进了银裴秋心里。
胸中那股凝滞感让银裴秋完全无法静心思考,回到家也许家里那些镜子全都不保。他没顾上自己爱车在路旁的剐蹭,顶着晨光咬烟插兜往家走。那段遗失在川藏的镜头一帧又一帧地在银裴秋眼前跳动,他扬起头来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儿的浊气,低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胡杨还站在小坡上跟自己挥手。
“哥!”
胡杨擦掉晨练冒出来的汗,小步凑到银裴秋跟前抢了别人的烟,自己叭叭抽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