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场景:拘留所]
“郑先生,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坐在桌前的两人里,一个中年男人负责说。另一个埋头写着笔录,文档的最上方是面前这个略显消瘦,顶着上班族常见的黑眼圈,仿佛受到过极大的Jing神折磨的男人的名字,“郑明秋”。
他现在一下一下地用中指敲打着桌面。
“我想我已经把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总之,我没有杀他的理由。”
“但现场的指纹,打斗痕迹和血迹都能判断……”旁边沉不住气的年轻人翻着报告忍不住反驳他这样的说法。资历较深的刑警“哎”地一声喝止了他,“你和被害人,是叫小陈是吧,住在一起,而且关系不错。方便吗,提供给我们警方一些线索?或者就和我们讲故事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在强光灯下默不作声了一会儿,片刻,嘴唇张开,声音呼之欲出——
“我——”
[第二个场景:公司]
“我是新来的,名字是陈俞李。”
“原来他们一直拿来使唤的那个小李不姓李啊。”他心想,对着那个大大咧咧地穿着短袖衬衫和牛仔裤,愉快地笑着的男人伸出手,“我姓郑。”“郑先生,幸会幸会。”他说话有一点地瓜腔,把两个人攥到一块的手再握紧,轻轻地晃了晃。
大学里来的实习生。学的是什么呢?市场?和他这个工程部的关系不大,但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能遇到,让他怀念地想到了那几个动不动扎堆,宁可像牛皮糖一样黏一块也不分开的高中同学。
等到那一年过去,大概是秋冬的季节,他的脑海里已经留下了不少有陈在画框里的照片:还不懂怎么使用单位的微波炉泡泡面所以来请教路过的他,在一次团建活动上戴着一顶派对小帽子吹喇叭,等等,由因缘也好,巧合也好构成的回忆,可以用胶片洗出来剪成一部蒙太奇短片。而也是在这个时候陈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刚好翻到通讯录,好久不联系了,请他和一个和他不熟,但和陈关系很好的同事三人出去吃了顿东北饺子。
“这两天交房租,下回有钱了再请你们吃海鲜。”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把韭菜盒子浸到酱汁里,一口吞了下去,他隔着一桌子份量十足的菜都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过于鲜活的心脏今天也在突突地跳着,支撑着这具身体去呼喊,去奔走。“小李,你有女朋友了吗?”他突然问。
“噢,高中的时候交过一个,后来忙着学习就没在想这事了。”对面捧着碗在喝面疙瘩的汤,“我爸当时安慰我到了大学里再接再厉,一定能行。”
“放屁,哪里有这种好事。女人根本就不是男人能理解的生物。”另一个同事抱怨。
“你还真别说,我觉得女人都不一定都理解得了女人。”他开始习惯性地用一根手指敲桌面,“同理,男人也不怎么理解男人。我就不怎么理解你这种人。”他望向陈,对方一脸不可思议。
“我觉得我是很好懂的啊。郑先生你觉得我有什么地方特别吗?”
“有。“他笃定地说,但是神情里带着明显的犹豫。“不好说。”
太好懂了。
[第三个场景:大学活动室]
两个人在手机上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可以说有些尴尬的距离。他敢肯定“郑先生”绝对没有在对方社交通讯录里能单独成一个分类,但是每次又总是被叫出来,“下回请你吃羊rou火锅,真的”,年轻人总是没正形地作揖,然后笑着说;从他的角度理解,这好像是某种隐蔽的试探,就好像蛇从草丛中爬出之前会三番五次地吐信子,品嗜风中的信息。
但对方分明是“小李”。
“你教授要带学生去意大利考察?”
“对。怎么说呢,去没什么人烟的小村庄,在一个沼泽边,可能要几个月。我觉得小半年也有可能?”
郑把眉头皱了起来。这一次是在大学里,陈请他给自己社团里汇演的朋友帮忙,一直到深夜。
“我还以为你们是要去什么地方公费度假呢。”
“怎么可能啊,文学院都穷成什么样子了,哪里有钱组织。”
“国外恐怕不怎么安全,要不还是别去了。”
“你也不用一直这么在意我的事情啊。”
“你的确很好懂。”郑把他给拉到一边,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一直很在意你,但现在觉得没意思了,所以想借这次机会淡出,然后完全消失,对吗?”
“我没有,况且你有什么立场……”这句话的末尾连带着怒火被咽回了喉咙里;两个人贴得太近了,而且郑掐着他的手腕,陈甚至能隔着肌肤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正在迅速变化。“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郑喃喃自语般说着,力道放松了一些。陈稍微撇开了头,几秒钟之后又反悔了,出其不意地拉近距离,然后推开了对方。
“等等!”他跑开的时候听见身后的声音。
“小李,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要走?”
他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