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他计划那样。
又和他计划不同。
是他输得彻底。
太宰治曾以为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胸口满溢的酸涩,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海市蜃楼也好,风中飘叶也罢。
这段时间的幻想,连带着一切,全都结束了。
他的浑身僵硬,四肢好像灌了铅,凉气从头皮流到脚底,兜里的电话嗡嗡作响,却甚至没有力气打开。
“嘀——嘀——”
太宰治掏出手机,划向通话的方向。
“喂,森先生……”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对面快步走来,一把夺过了手机。
“喂,森先生。”早川八月轻快道,“稍等,我马上到。”
第11章 联系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当八月看到浑身缠绕着污浊、骨头几乎全部断掉的中原中也的那一刻,巨大的愤怒从心底升起,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管理表情。
他轻轻将手盖在中也的额头上,看着他浑身的伤口一点点消失,才逐渐冷静下来,转身出去,把中原中也交给外面的尾崎红叶。
然后再跑回来,抢过太宰治这个白痴的手机。
斑斓的霓虹一闪而过,夜风呼啸在耳边。
早川八月开着车,太宰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蜿蜒的沿海公路上,车速一路飙升。
六十、八十、一百、一百二。
风涌进车窗,凌厉地擦过脸颊。
太宰治沉默又执拗地盯着某处,不肯出声。
车越开越远,风越来越急,身边的景物飞速变换,八月沉默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
“太宰,你并不是想杀死中也。”
他用的是肯定句。
治好中也的伤口,八月就反应过来。
很明显,兰堂的目标是荒霸吐,就算今天不来,以后也是个隐患。
红叶大姐向他提供了兰堂的情报,亚空间,没有太宰的无效化,即便是失控的污浊,大概也只是对方的囊中之物。
他不知道森欧外给太宰治提了什么筹码,但以那家伙的「最优解」作风,八成是一人换一人的备选。
以太宰治的聪慧,当他知道织田作之助任职于港口黑手党的那一刻——他就该明白这件事全部的真相。
软肋已经控制在手里,森欧外根本就不需要他来寻找早川八月的弱点,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用他的无效化,来换早川八月的忠诚。
曾经被当做商品十二年的少年,再次被当作交易的筹码,他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他又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带中也来到兰堂所在的地方,帮他解决掉这个未来的麻烦?
他完全可以借兰堂之手杀死中原中也,但是他没有。
他完全可以以恢复中也的污浊为条件,威胁八月,但是他没有。
也许他犹豫过,也许他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在事情的最后,最后的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什么都没有做。
孤身一人而来,孤身一人离开。
只是,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独自离开,又何必引诱中也化身污浊?
是单纯的想要泄愤?是想看挣扎求生的丑态?
还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八月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酸胀沉重,难以呼吸。
极速行驶的跑车一个漂移,停在波光粼粼的海边,他沉默地走下车,沉默地关上门,沉默地走到副驾驶的一边,然后,打开门。
不顾少年的挣扎,将他揽进了怀里。
太宰治的心跳突兀地漏了一拍。
头顶的月光温柔,身前的心跳滚烫。
他不曾和谁拥抱。
在这世界上活着的这14年,他不信任过谁,也不曾被谁信任,他像高高在上的国王,坐在孤独的王位上,看着世间的芸芸众生按既定的轨迹行动,有兴致时就拨一拨棋盘,弄倒几枚棋子。
一旦不去接触真实的体温,人就会变得冰冷,变得日渐单调,变得不再像活着的生物,而像一排排某种特殊的符号。
明明都是37度的恒温——为什么和别人肌肤相贴的时候,却感觉这么炽热,这么温暖?
太宰治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灼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颈间,细碎的发丝撩过他的脸侧,青年的声音低低的,好似呢喃,好似叹息。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都是我来的太晚了。”
如果他早一点决定从红叶姐那里换取情报,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误会。
如果他能早一点意识到太宰治的挣扎,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场景。
如果、如果……
“对不起……”他无意识地重复,“对不起,太宰……”
太宰治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他准备好迎接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