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沉默着,偏幽问多大了,她没说。
她爷爷说了,十七十八了,再过一两年就可以嫁人了。
她爷爷说这话时,钟曼仍旧蹲在煤堆旁,沉默地拿着火钳不停地敲打着。渐渐地,黑衣服黑头发的她好像和煤块没什么区别了。
偏幽没再问什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之后身边有人谈到了钟曼,说她弟弟在上中职,而她没考起高中,就呆在家里了。
偏幽没有问为什么钟曼不去读中职。
再后来,偏幽听说有人去她家提了亲。
她家答应了。
2
这个世界连密密麻麻的人群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角落里的蝼蚁了。
钟曼小学毕业后为了读书一直寄宿在舅舅家。她曾说过想住校,但她妈妈说了,什么住校不住校,就是浪费钱,这个女儿养了当没养,一点都不体贴,没良心,靠不住。
于是她就去了舅舅家。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把舅舅家全家的早饭做好。放学后,再辅导表弟的作业。在她中考期间,因为一件外套忘了洗,被她舅娘骂了一晚上。
那年中考成绩出来后,钟曼看着自己的分数,明白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就差一分。可那又如何呢。
之后她被妈妈叫回了家,开始在家做家务。
而妈妈陪着弟弟去县里读书了。为了方便,她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假期再见到弟弟的时候,钟曼发现夜夜吃宵夜的弟弟双下巴堆了三层。
3
钟曼出嫁的时候,租的裙子被闹婚的扯烂了。她老公为此事后扇了她一巴掌。
她老公出了八万彩礼钱,对于钟曼这种结了婚还继续败家的行为极其不耻。
之后日子就这么骂骂咧咧地过下去了,平时她老公还是不怎么打人的。只是钟曼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他老公很生气,月子期间就踢了她肚子好几脚。
自此,她老公发现了新的乐趣。
她婆婆也一样。有时看着钟曼被打的场面,甚至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
4
钟曼流了几次胎,终于给老公家生了个继承挖田家业的小子。她以为自己的命运会好起来,但没想到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的肚子很疼很疼,一直很疼。她求老公让她去医院看看,她老公一脚把她踢开了。
女儿把她扶了起来。
钟曼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看到了自己这一生的不堪。
她一把揪住女儿的头发,拿起扫把就开始打。
边打边骂边哭。
最后还是她老公听得不耐烦了,把两个人都赶出了主屋,让她们赶快去做饭。
饭做好了,儿子回来了。
钟曼看着自己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儿子,感觉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5
时光慢慢过去,钟曼的女儿也没能考起高中。
钟曼也准备把女儿叫回来了。
但没想到的是,自己女儿跑去了远方亲戚家。
远方亲戚是个表哥,大学老师,很有文化。但毕竟关系太远,很少联系。好像叫什么偏幽,父母都死了,至今还未婚。
钟曼一边有点儿生气,觉得自己的女儿不检点,一边又很开心,毕竟那是大学老师啊,幺儿要是没考起高中,说不定还能找他帮帮忙。
但是钟曼想错了。
原来她女儿是去求那亲戚,帮她脱离这个家。
女儿再次回家时,钟曼骂了她一整天,说她不知好歹,下贱,没得良心。
但是钟曼没想到,第二天她女儿就不见了。
十五岁了,再在家里呆几年就可以结婚了,那可是一大笔彩礼钱呀。
钟曼为此去找了远方亲戚几次,无果,最终放弃了。
这死没良心的,肯定是被哪个同学骗起跑了,说不定现在在哪个厂头呆起的。
钟曼骂着骂着就哭了。她老公不耐烦,又想起白养一个女儿浪费了那么多钱,门都还没关,就捉住钟曼暴打了一顿。
6
又过了几年,偏幽感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把钟曼女儿从E国叫了回来。
立好遗嘱后,偏幽问她要不要去看看自己父母。
她拒绝了。
她说自己这辈子只有偏幽一个亲人。
她说那一年如果不是偏幽帮忙,送她去E国读书,她不可能有未来。
她说,叔叔,真的谢谢你。
她说,叔叔,你快点儿好起来吧,E国的玫瑰特别美,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夕阳西下,薄暮温柔。
偏幽笑着点了点头。
她也跟着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又流了泪。
第二天,偏幽就去了。
处理好偏幽的身后事后,她抱着偏幽的骨灰回了E国。
在一个艳阳天,她将骨灰纷纷扬扬地洒到